2 背負一生的錯
二月份我跟沙揚打過六七場球,有時去球館,有時到天台,也跟迷林見過一次麵,這樣,我的感覺基本上從“年”的紛繁雜亂與混沌虛無裏走了出來,繼續開始我的時而精彩時而寂寥、時而其樂無窮時而百無聊賴的人生。
沙揚依然話不多,隻是好像要把生命中的精力全宣泄掉似的拚命打球,但幾場球下來,她還是毫無保留地跟我談了最近的生活狀況。原來,這個年沙揚是在美國過的,沙揚沒回去過聖誕,她先生大光其火,堅持要求沙揚帶孩子回美國過中國年,不帶孩子也可以,但沙揚必須回去。沙揚的父母也批評了沙揚老是逗留在中國而不陪先生,沒能很好地盡人妻,還跟女婿自我檢討了一番說過分縱容女兒了,並主動幫沙揚和外孫女收拾好返美的行李。沙揚在雙重壓力下,隻好帶著女兒到美國過年。
“如果機艙能活動,我真想從飛機上跳下去。”那次在天台打完球後沙揚說,“我甚至期待發生空難。”說著就淌下兩行眼淚。
“想過解除婚約嗎?”我試探著說。
“他不同意。”沙揚簡潔又直率地說,隨後眼淚就像小河一般源源不斷地流淌,她把臉埋進掌中抽泣起來,很快,眼淚便透過指縫分幾股從她白皙修長的手指上滑下來。
我無計可施,隻好沉默地等她安靜。
沙揚如水分過多的春天,抖動著雙肩哭了好久,這當中,我衝調了兩杯熱熱的巧克力奶茶,打開了天台中的那台舊音響,放進一張班得瑞的純音樂CD,那是迷林帶過來的,整整一套,有八張碟,“用了我一個星期的工資呢,”當時迷林說,“不過,實在太美了!音樂是無價的。就放在天台聽,它們般配。”
《日光海岸》的音樂純淨、愉悅、開闊,漸漸彌漫了整個房子。一曲終了,沙揚終於停止了哭泣。我們開始慢慢喝奶茶,直到整杯入肚才開始交談。
沙揚說,她先生一直就不滿意她老回中國,總希望她天天不離左右,說西方人是最不能忍受夫妻分離的,覺得那是不人道的表現,雖然他們的家庭觀念不如中國人的強,但一致認為夫妻關係應該淩駕於任何其他關係之上,所以沙揚老惦念著娘家親人而離開丈夫是極其錯誤的,必須加以矯正,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能如何嚴重?”沙揚討厭他的威脅,嘲諷地問。
“你不能當一個這麼冷酷的女人!東方的女人不是很溫柔順從的嗎?你為什麼沒做到?你不像一個妻子!”氣急敗壞的男人對女人咆哮道。
“我們離婚吧。”沙揚說。
“為什麼?你給我個理由!我沒做錯什麼,你為什麼要提出離婚?錯的是你,要提出離婚的應該是我!”男人困惑而惱怒。
“我們不合適。”女人說。
“可是你答應了我,你選擇了我,你在教堂發過誓,你要對我們的婚姻負責!”男人感到很無辜。
“對不起。但我們的文化背景不同,思想觀念不同,生活在一起不快樂。”
“我保證讓你快樂,隻要你留在美國。我們一起撫養女兒,在假日的時候一起去旅遊、運動。隻要你不回中國,就什麼都好辦了,什麼問題也沒有了。”男人衝動地抱住女人,“沙揚,我的達令,我愛你的,我一點也不想對你發脾氣,隻是不能忍受分離,隻要你留下來,我什麼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