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采薇,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
天何如是之蒼蒼兮,
乘玉虯以遊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
駕瑤象以降乎泉壤耶?
望傘蓋之陸離兮,
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為前導兮,
衛危虛於傍耶?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你今天沒說過話!你沒事吧?”
“沒事。”
那榆陰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聞馥鬱而飄然兮,
紉蘅杜以為佩耶?
斕裙裾之爍爍兮,
鏤明月以為璫耶?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咳,再怎麼樣沙揚也不應該選擇自殺啊!太傻了!”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你說什麼?”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采薇!你……怎麼了?”
“我想哭。”
“那就哭吧。”
“要放聲大哭。”
“那就放聲大哭吧!”迷林猶疑了一下,坦白地看著我。
我緊緊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可我哭不出聲!隻能任淚水縱橫而下。
迷林猶豫了一下,終於伸開兩手輕輕抱住了我。我一把掰開她的雙手,轉身跑到一棵高大的櫻花樹下,倏地張開雙臂趴在樹幹上,卡在喉頭的哽咽終於爆發了出來,我如狼嚎般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是一整天沒說過話,我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說過話了!我說不出話來!腦子裏除了沙揚的千百種形象和亂糟糟的一些詩文的片段就什麼也沒有了!我想哭,可流不出淚,我想哭,卻不知道找誰來哭!不知道哪個懷抱可以容我一哭!更害怕這麼一哭,這千裏防線是不是從此決堤、崩潰!我不可以崩潰,可是已臨近崩潰的邊緣……
迷林沒走過來,我知道她在離我不遠也不近的地方,什麼也不做地默默等著我,這個一輩子都沒哭過也永遠哭不出來的女人如一棵勁草,渺小卻堅韌,像個孩子又像個老兵,麵對我的激烈極端的表現不知所措,隻好無所作為地陪伴。
我哭,不僅為沙揚,還為迷林,還為曲莉,還為我自己,似乎還不僅僅如此,我的放縱的淒厲的嚎哭裏,揉進了許多無以名狀的東西,仿佛這個天地都讓我憤怒讓我悲泣,讓我莫名厭惡莫名孤獨莫名淒傷,縱使哭出一條黃河一條長江哭出一個太平洋,也無法傾盡我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