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媽媽(1 / 1)

“阿妹猛猛好嫁奧。”這句話使我停在家門口,像一句咒語,需要我的影子和我一起深呼吸才能挪動腳步。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如影隨形的呢?是我不斷繼續的生活裏必須麵對的事情。必須按著腳步來,不急更不能慢。日子要被裁出一個段落,拚接到別人的故事裏。這就是我暫時擺脫不了的宿命。

一個一年隻見兩三次麵的遠房阿嬸在和爺爺奶奶喝茶,談得正熱絡,表情生動老練,茶來茶往之間,她們的臉上越發光采。隻有我站在暗處看起來麵無表情。老厝的正廳都很大,人坐在裏麵小小的,看起來像不真實的畫麵。

我感到疲憊想躲到房間去,不免還是要被叫住跟長輩打招呼,畢竟還是要有最起碼的禮貌。我向著阿嬸微微笑問好,實際上我永遠都不會真正記住她們的模樣。

好像也沒得選,要選的不過就是接下去有一個好的劇本,或者一個好合作的夥伴,接下去的故事我不能大展拳腳,自由發揮了,我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主角的戲份,盡量不要有不喜歡的情節。

晚上睡覺前腦子裏又在演這些了,照著奶奶給我的大綱,男的長相如何如何,他家裏是什麼什麼樣的,又是在哪個我從沒去過的鄉裏。現在想象可能有點為時過早,但為了盡快入睡,我找不到其他方法了。

其實我現在最期待的是我又可以在夢裏去到那個“平行世界”。

實不相瞞,我最近開始能夢見另一個我,過著和我不一樣但也相似的人生,我們有認識的一樣的人,但角色可能全都變換了。她的故事也全是我不能預料的,她讓我著迷,是可以一直看下去猜不到情節的連續劇。我甚至在想,她有沒有可能也在夢見我的這個世界,我們的故事,會覺得誰過的比較精彩呢?

白天睡醒就要去見他們昨晚說的這個男生了。感覺一覺醒來生活還是索然無味的。早餐是我愛吃的白粥配麻葉,桌上還有橄欖菜,煎雞蛋,菜脯蛋,火腿腸。家裏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今天早上也難得的有在,還有學校寄宿周末才回家的高中弟弟,難得人多一點,吃得才會豐盛一些。好久沒這麼多人一起在一桌吃了,可是一想到這樣的日子我本來就擁有的比別人少。心裏悶得緊,隻顧低著頭大口喝粥。

關於今天穿什麼衣服出門她們可能還要幹預一下,我隻好穿上她們可能會滿意的衣服,避免不必要的折騰。

天氣不用太好,反正我沒有心情欣賞。最好下午大暴雨,我就不用去了。沒想到中午我媽竟然來圖書館找我。說中午要和我去吃我最愛的粿條湯。我們是真的很久很久沒兩個人一起過了。她還會牽著我的手,仿佛我還是一個小孩子一樣需要大人帶著。沒有人可以一直不長大,媽媽的孩子就可以。

媽媽,我可以許願嗎?我可以有幸福的未來嗎?我可以變成你的白頭發和你在一起嗎?我可以一直一直隻做媽媽的小孩嗎?你和爸爸都經常不在家,我做你們的女兒還沒有做夠呢,我不想離你們更遠,媽媽。

這些話我可能一輩子也不能對我媽說。我經常看著她的背影,從她年輕的時候到我年輕的時候。有好多話我都說不出口。我還能有機會嗎?

眼眶發燙發熱,鼻子酸,好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好像這一刻才是真實的生活,活著應該是有感受的,不是麻木無思想意識的,但很多時候,我並不被允許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