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幕 天譴 2(1 / 3)

第二十三章 天譴 2

肌肉群如波濤那樣在鱗片下翻滾,無形的領域在赫爾佐格的身邊張開,周圍的所有空氣都被吸納進這個領域之中,高度壓縮的空氣在球形領域中形成肉眼可見的渦流。

赫爾佐格緩緩地扭頭,金色的瞳孔像鏡子那樣,映著那隻在雲層中忽隱忽現的黑鴉。人類還是低估了它,它可不是隻能飛行的凶獸而已,它能純粹用意識影響岩漿的潮汐,整個空域都在它的控製中。

領域爆破,壓縮之後的空氣發出雷暴般的巨聲,仿佛一門巨炮發射。地球上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狂風,唯有日冕中的氣體流動才能達到這樣的高度。赫爾佐格如同一枚炮彈那樣被發射出去,在這種劇烈的空氣流動中,連它也不敢張開雙翼,以免翼骨被折斷。它用膜翼包裹著身體,旋轉著射向心神,速度幾倍於音速。

從理論上說赫爾佐格的進攻是無法躲避的,它鎖定了心神的尾部,心神的速度和它相差太遠,無論是俯衝拉起或者翻轉都來不及。心神也許是隻迅捷的烏鴉,但赫爾佐格把自己變成了出膛的槍彈。

世界上怎麼會有飛鳥能躲避槍彈?但心神不是真正的飛鳥,它是一架戰鬥機!

普加喬夫眼睛蛇機動!在那一瞬間心神的機頭仰起,如同眼睛蛇進攻的前奏,下垂的尾部在零點幾秒鍾內甚至領先於機頭,整架飛機處在接近垂直的狀態。在幾秒鍾裏,它的速度從接近每小時九百公裏降低到汽車的時速。這種動作上飛行員需要承受巨大的加速度和巨大的心理壓力,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飛機會在幾秒鍾內失去控製,跟高空墜物沒有什麼區別。

第一個做出這個超機動的是原蘇聯的功勳試飛員多維克多爾?普加喬夫,震驚了全世界。在戰鬥機還在做近距離纏鬥的時代,這個動作被認為是王牌飛行員的專利,它能通過瞬間減速把尾隨在後麵攻山的飛機讓到前麵去,然後立刻發起攻擊,是“五秒鍾逆轉勝負”的超級操作。但在超視距作戰的今天,戰鬥機飛行員的個人技術已經讓位於優秀的雷達和電控係統,除了特技飛行員,很少有人再去嚐試這個神級操作。還有一件事讓這個機動動作漸漸成為曆史,那就是隻有在追求超級氣動性能的蘇式飛機上才能實現這個動作。

但在這一刻,這個傳說般的超機動出現在一架日本造戰鬥機的身上,而且是―架沒有安裝電控係統的原型機!

赫爾佐格擦著心神的尾翼掠過,心神在筆直下墜的過程中…全彈發射!

最後的全彈發射,最燦爛的禮花。事實上戰鬥機所能攜載的彈藥數極其有限,如今的空戰中,一次升空能夠擊落三架敵機的己經是超級王牌了,根本用不著那麼多彈藥,所以滿載的心神也隻能做三次全彈射擊。天狼座、烈火、旗魚三型、巴爾幹,所有的武器都在赫爾佐格的身上開炸。它在劇痛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這次它狠狠地受傷了,被一個人類打得遍體鱗傷!該死!該死!該死!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類?麵且是個看起來未成年的女孩!

擦著心神掠過的瞬間,它和機師隔著駕駛艙玻璃對視了一眼,那頭淡金色的頭發,那張冰封般的臉,還有零度的眼神,看起來似曾相識。

那女孩競敢跟它對視!它已經是龍族之主!它暴怒地嘶吼著,同時隱約覺得不安,怎麼會看起來那麼眼熟?那麼小的女孩,它曾在什麼地方見過?

它懸浮在雲層之上,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不能輕敵了,它已經被這個區區人類糾纏了十幾分鍾,還連續幾次踏入了對方的陷阱。它是龍而心神隻是烏鴉,龍竟然被烏鴉戲弄。

它高速地思考,在腦海中搜尋那些剛剛獲得的言靈,想找到以絕對暴力-次致勝的辦法。

但出乎它的意料,做完普加喬夫眼睛蛇機動後的心神再也沒有飛起來,尾部噴管幾次試圖再度點火,都沒能成功。心神失去了動力,搖晃著下墜。

它的燃料耗盡了,原型機的缺陷之一就是油箱太小,在這個階段它根本不需要做長途飛行。赫爾佐格驚訝之後笑了起來,這條龍在雲端之上,俯視它的敵人如被長箭穿胸的鳥兒那樣跌落。

它等待著那個女孩啟動彈射裝置,然後撲上去把她的心髒掏出來,讓她沒有心的屍體帶著降落傘返回地麵!

零徒勞地按著彈射裝置的啟動按鈕,沒有任何反應。彈射裝置失效,她被封死在機艙裏了。原型機的問題原本就很多,設計缺陷不說,加工上出現小小的失誤就足夠要人命,所以試飛員才會領那麼高的薪水,因為他們做的是玩命的工作。自她剛剛駕駛一架原型機進行了空戰。她不是不知道燃料即將耗盡,但此時此刻能夠拖住赫爾佐格的隻有她,她賭在最後一次全彈發射上。她成功了,但也失敗了,全彈發射沒能終結赫爾佐格,反倒是她要死了。

所有的儀表都閃著紅光,滿耳都是蜂鳴聲,整個世界在她眼前旋轉。她放棄了自救,從儀表板上把那隻毛有些禿的玩具熊拿了下來,抱在懷裏。

她登上飛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隻小熊放在儀表板上。從年齡上算這是隻老熊了,二十多歲,陪她去過很多地方,時至今日,她晚上還要抱著這隻熊睡覺,它會給她無法解釋的安全感。

這隻熊的名字是佐羅。

她把佐羅緊緊地抱在懷裏,握緊操縱杆嚐試讓飛機恢複平衡,雖然沒有燃料了,但是滑翔的話能多支撐―兩分鍾。

—兩分鍾裏會有什麼奇跡發生麼?她不確定。她待在失去動力的鐵殼子裏,孤懸於一萬米的高空。

她想知道這次自己做得夠不夠好,是否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她低頭看向地麵…這一眼,她看到了奇跡,逆火升天的奇跡!

仿佛火流星從地麵射向天空,又像是燃燒的鳳凰從烈火中複生,那個帶著光焰的影子在夜空中劃出明亮的軌跡,掠過心神的時候,零聽見了沉雄的龍吟。

利爪像是撕裂一張紙那樣抓開了座艙玻璃,零被那個燃燒的影子緊緊地抱在懷裏,世間再無如此熱烈的擁抱!

心神和地麵碰撞化為巨大的火球時,零在—萬五千米的高空中,烏雲之上,星辰之下,被渾身鱗甲的怪物抱在懷裏。從身形上看他已經很難被認出來了,好在還有那張少年的臉。

多年前就是這個人和她二度簽訂了契約,在她的名字還是蕾娜塔的時候:“這一路上我們將不彼此拋棄,不彼此出賣,直到死亡的盡頭!”

"從今往後我將始終帶著你在我身邊,不放棄,不遠離,而你要好好地活著,始終對我有用。"

少年不是不會背棄盟友的人,他是惡魔,信義對惡魔來說毫無價值。但零相信他的許諾,沒有條件地相信。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從不畏懼,無論任務多難傷痛多大,她都能忍。她隻需努力變成有用的人,隻要她還有用,契約者就不會放棄她,即使她孤懸在一萬米的髙空中,他也會背著火焰來救她。

"晚上好,很久不見。"少年摘下她的飛行頭盔,輕輕地撫摸她的長發,親吻她的麵頰,"做得很好,這才是我的小女孩。"

他鬆開手,把零從一萬五千米的髙空扔了下去。片刻之後,一朵白色的傘花在他下方盛開。他沒忘記幫零把傘包係好。

"你好啊,赫爾佐格博士,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少年遙望著同樣懸浮在雲層之上的赫爾佐格,清秀稚氣的臉上浮現出穿越時空的刻骨怨毒。

圓月把水銀般的光灑在平鋪的雲層上方,也照亮了少年猙獰的身軀和巨大的膜翼,幾百米長的影子被投射在雲間,就像從所羅門法典中逃脫的惡魔。

赫爾佐格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管脫離戰場的零了,它在那個少年的凝視中戰栗,心底深處生出巨大的恐懼。它自己就是惡魔,卻被另一個惡魔驚嚇到了。

它認得那張臉!那個男孩!那個孩子曾經被它鎖在走廊盡頭長達十年之久!就是在這個男孩身上,它采集了大量的數據,它以幾乎摧毀那個男孩的方式做研究,最後又決定拋棄這個已經被用廢了的實驗體。多年來它堅信自己是黑天鵝港的唯—幸存者,它已經吃掉了那座港口裏所有人的價值。可這個男孩竟然活了下來,那是另一個黑天鵝港的惡靈!

"是你!是你!是你!"赫爾佐格指著男孩,發出尖厲的嘶叫,"你是…路明非?”

"不不,那是我哥哥,是個隻會吐槽的廢物啦。"男孩微笑,背後巨大的膜翼鼓動著狂風,"我是零號,就像以前那樣叫我零號好啦。"

東京城西,在高地上避難的市民們都注意到了天空中的異常,烏雲像是渦旋那樣旋轉,但熾烈的光幾乎照透了烏雲,雲上似乎有火在燃燒。

“UFO!UFO!”人群裏圓鼓鼓的小胖子指著天空高呼。那顯然是中國遊客,操著―口地道的中文。

“鳴澤你給我回來!照顧著點佳佳!瞎嚷嚷什麼!什麼UFO?都是封建迷信!你哥要是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也不會被招到那個卡塞爾學院去…”家庭婦女怒斥兒子,旋即露出擔心的表情,“也不知道你哥逃出來沒有?他會遊泳麼?”

“當然會!我們老路家個個都是遊泳健將!”—家之主很篤定地回答。

“見鬼…這是什麼狀況?”副校長衝到天台邊,死死地盯著那片發光的雲層,“元素分布徹底紊亂了!什麼東西能這樣幹擾自然元素分布?”

“數據庫中沒有記載相關信息,很抱歉我無法解答您的問題。”Eva機械地回答。

整個裝備部都衝到窗口眺望,密集的閃電撕裂雲層,那顯然是巨大的能量反應。劇烈的電磁幹擾讓所有的監控設備都失去了效果,就像是太陽耀斑爆發時的情形,這時沒有任何人能夠監測雲層中發生的事,太空中的衛星也做不到,因為絢麗的極光出現在東京的上空,幹擾了衛星上的照相機。這是高能粒子流和大氣碰撞導致的,雲層背後的東兩向著天空和地麵輻射釋放驚人的未知能量。

“真像是世界末日啊!”馬突爾研究員喃喃,"不知道是基督教的世界末日還是我們印度教的。”

“是基督教的怎麼樣?是印度教的又怎麼樣?”卡爾副所長不解地看著這個神經病。

“印度教的就沒事,要是基督教的末日我就考慮換個宗教信仰。”馬突爾研究員說,“我是從小就立誌要上天堂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