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直悄悄從月港坐小船出發,福建沿海誰也不告訴,就到大員來。風啟、田大可、詹臻等都設法為他遮掩,造成他到某寺廟閉門讀書的假象。
大員方麵,眾首領聽說他來,都來相迎,陳羽霆見到了他,道:“三公子你終於來了,我可等了你好久了。”
李彥直問:“怎麼?”
陳羽霆找了個借口屏退他人,才道:“日本那邊有幾個人萬裏迢迢渡海來求見你呢。”跟著便說了義久、義弘西渡之事,又說了這夥人西渡的目的,道:“這兩個少年是來求三公子放了他們的父親、祖父,又希望能從我們這裏借兵去討伐勝久。”
李彥直眉頭一皺,說:“現在哪裏還有空管他們!你怎麼安排他們的?”
陳羽霆道:“我聽了他們的來意,細加盤問,覺得不像假的,就先安排他們到西嶼去,讓他們幹些小活兒,先安他們的心,要等三公子回來再作打算。”又說了徐璠派使者來的事情,李彥直對徐階家的人卻不敢怠慢,趕緊先接待了徐來旺,問明來意,又詢問了一些江左旱災的事情,聽完心下更驚。徐來旺走了以後,陳羽霆問如何處置義久、義弘,李彥直沉吟半晌,叫來林道乾,讓他去處理此事,林道乾說:“三公子你得給出個章程。”
李彥直道:“我的意思,是願意和島津家和解,不過得保證他們以後不反咬一口。至於他們借兵的事情,則先拖著,現在我們必須把主要力量用於救災。還有,這件事情得先和二哥通個消息,必須照顧到二哥的反應,看看二哥如何表態。基本就這樣了,你去辦吧。”
林道乾領命,就要出去,李彥直道:“辦完了此事趕緊回來,我身邊或仍用得著你!”林道乾見李彥直對自己如此看重,心下高興,答應著去了。
匆匆處理完此事後,李彥直便調糧倉主事來問大員餘糧尚有多少,那主事道:“咱們從去年就一直在儲備糧食,買入了很多。尤其是去年年中,暹羅和占城的商人聽說我們在買糧,各運來了兩帆船的稻穀,當時我們以為價格貴了,隻是孝廉老爺吩咐過一定要多囤糧,我們才咬一咬牙買下了。但按現在看,這四船稻穀可買得太值了!有了這四船稻穀,加上我們的儲糧,足以支撐饑民個大半年。”
李彥直哦了一聲,道:“大半年……”
陳羽霆欣然道:“是啊,所以三舍你就放心吧!這些饑民一來,我就把他們組織成了新民生產隊,到大員開荒幹活去了。有這大半年功夫,我們新開的番薯和稻田早熟了!”
李彥直哼了一聲,道:“現在才來了幾千人吧?那萬一再來幾萬人呢?那時候你救他們不救?”
陳羽霆怔住了,道:“幾萬人?不會有那麼多吧?我打聽說,對岸臨近州縣,能來的,大概都來了。最近幾天,來的饑民都已經很少了,我看這饑民潮也快接近尾聲了吧。”
李彥直冷笑起來:“對岸臨近州縣,能來的確實是來得差不多了,可萬一粵東、閩北甚至浙東的災民都湧了過來,又該如何?最近饑民來得少了,你怎麼知道就不是兩個高峰之間的間歇?”
陳羽霆嚇了一跳:“粵東?閩北?那麼遠……不會吧……”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李彥直道:“這次我到本省各府以及浙東南都走了一遍,形勢不容樂觀!據士大夫傳抄朝廷邸報,這次好像不光是福建,全國有十幾個省都鬧旱災!和江左淮南相比,福建這邊還算輕的!人肚子一餓,耳朵就靈!聽說這邊有吃的,隻怕幾百裏甚至千裏之外都會湧來,那時候可就危險了!”
當即下令,將知道大員倉儲情況的主事全部下令禁口,將他們暫時調到尤溪去當值,另外換了一批人來,封了倉庫,倉庫裏有多少糧食隻有陳羽霆這個級別以上的首腦才知道。
第二日李彥直又發了通告,通知澎湖、大員各村、各島,表示由於饑民的來到,澎湖倉儲告急,如今待詔澎湖巡檢司全境將進行為期半年的糧食配給製度,收取民眾手中餘糧,那災民一入境就給三鬥米的製度也暫時停止,通告最後又表示在糧食配給製度下,倉庫中的糧食完全可以使大員、澎湖撐到收成以後,希望大家能李介待詔裏政府的難處,勒緊腰帶,共度時艱。
陳羽霆道:“這樣會不會太過了?我們手裏其實還有餘糧啊!”
李彥直直指他道:“你啊,政務是嫻熟了,能夠把當下的事情處理好,可就是還不懂得預防明天的危險!還沒真正懂得未雨綢繆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