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馬退去後,京城似乎就平靜了下來,但那是就普通人的觸覺而言,與之相反,風啟卻覺得京師的氛圍是越來越詭異,越來越緊張!
雖然是一介平民,但此刻他手中卻掌握著一些連皇帝、宰相也沒有的消息!
“三公子人在古北口,萬一這邊出了什麼事情,仇鸞壓製不住,三公子來得及趕到麼?”
與此同時,徐階卻在想著怎麼將所有勤王之師平安無事地遣散,就是李彥直一部也當逐漸裁減——他的政治立場和李彥直是相似的,但那是就“公”的層麵而言,在處決國家大事的時候,他是不會去考慮李彥直本人的利益和動機的!
麵對眼前的局麵,嚴嵩和徐階竟有近乎一致的想法,他們都認為京城眼下的軍隊部署有著太多的不穩定因素,必須要以安和平緩的手段讓各部人馬各歸其位,讓京師恢複平時的秩序,仇鸞可以加封,但要發往三邊,李哲則去其兵權,調任中樞轉參謀之職,以後若再出邊患再調他去前線——就算是換了夏言在此,大概也會如此處置吧。這些文官首腦自己不一定會用兵,但利用行政手段玩起將帥來那就像玩弄他們手中的筆,熟練得不得了!
但是仇鸞出於私心而亂用的藥卻催發了京師防務的病情,打亂了內閣要將猛病便緩病、大病變小病的醫療步伐!若是徐階預先知道此事,非票擬先把仇鸞腰斬了不可!王直這部人馬的情況連徐階也不明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這部人馬和李彥直部、仇鸞部都不同,這部人馬是內閣沒法直接玩得轉的!
那晚王直回到東便門,召集群盜,當場大哭!因眾首領都赴了宴會,又有十九個隨從目見耳聞,所以不等王直當眾公布,很快幾萬海盜都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仇鸞的那一杯毒酒,本意隻是要殺諸首領,但這時數萬海盜聽到消息,卻覺得那杯毒酒是朝廷請他們每一個人喝的!
“朝廷要殺我們!”
聯想起在東南時的總總遭遇,所有人都毫無保留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原來北京的官老爺,和江南福建的官老爺是一樣的啊!”
“兄弟們!”王直站在甕城的點將台上哭道:“是王某有眼無珠,把兄弟們帶到這等無情無義的地方來!如今朝廷有功不賞,當道奸臣反而要殺絕我們!我不願兄弟們隨我在這裏受死!你們且回去吧!趕緊回天津!等北風一起就回東海去!這邊的事情,我來善後,朝廷若是見怪,王某一死當之!”
群盜紛紛怒吼著:
“老船主!不能這樣!”
“你不能死!”
“你死了隻是便宜了那些貪官汙吏!”
“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官吏,我們還管它做什麼!”
最後有人叫了出來:
“不如就反了吧!”
毛海峰都擁上來,叫道:“幹爹,我們寧可反了,也不能讓幹爹為我們白白送死!”
群盜都叫道:“對!對!”
洪迪珍徐元亮等心想:“其實我們可以去投李公子,也許他能幫忙。”然而在群情激奮之下,這話也出不了口。
王直收了淚水,說道:“造反之事,萬萬行不得!但此冤不申,我心難平!如今那些貪官汙吏,我是誰也信不過了!隻好冒死闖到陛前!直接向陛下訴冤!”
洪迪珍急忙上前,道:“老船主,犯駕一事,非同小可,做了就回不了頭了!是否再商量商量?”
徐惟學斥道:“回頭?你認為我們現在還回得了頭麼!”
徐元亮說道:“或許我們先問問李三公子?”
“姓李的?”毛海峰冷笑道:“他和那些貪官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先去問他,那隻會誤了大事!”
毛海峰率領群盜一起大噪:“沒錯!沒錯!”
徐元亮還要說時,王直道:“我意已決!不用再說了!”洪迪珍、徐元亮、林碧川等便不敢再開口。
王直當即發兵,以毛海峰為先鋒,陳東為左先鋒,麻葉為右先鋒,直取朝陽門!
洪迪珍問道:“不先去找仇鸞算賬麼?”
王直冷笑道:“且見到皇上,訴了冤情,再找仇鸞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