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茂卻已搶過馬鞭,親自駕車,徐元亮在旁護衛,背後殺聲大作,原來是毛海峰要來搶人,卻被洪迪珍給攔住了,其實洪迪珍是以逸待勞,又有地利,士氣又高漲,頗占上風,朱載垕身邊又還有徐元亮部護著,本無大礙,但他是太平稚子,難聞虎狼吼叫,聽到殺伐之聲便緊張不安,張居正見到,又開口問跟在旁邊的徐元亮說:“聽風啟兄言道,這位徐將軍與李總督,乃是舊識?”
徐元亮答道:“是啊!李總督還是孝廉時,曾組織鄉勇機兵,入海平寇,所以我們海上男兒大多敬畏他。這次我們是叫王直給騙了,無意之中竟幹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一接到李總督的命令,誰還聽王直的呢?如今大夥兒都願跟隨李總督勤王保駕,隻盼著能將功贖罪。”
張居正讚了他兩句,卻低聲對朱載垕說:“殿下,可再出數語安撫,這一路便再無禍患!”
朱載垕微微點頭,說道:“徐將軍是真義士,與王徐那等逆賊不同,人誰無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將來隻要小王說得上話處,就一定會保徐將軍以及這裏一幹將士無恙。”
徐元亮等大喜,口呼千歲,連連謝恩。朱載垕又安心了不少,連連向張居正點頭,意甚欣賞。
走不出多遠,卻聽馬蹄聲大作,徐元亮報前方有大軍掩來,朱載垕臉色微變,殷正茂叫道:“殿下寬心!王賊所部皆是步卒,前麵來的是大批的騎兵,多半是李總督來迎護了!”
徐元亮停下布陣成圓,那萬餘騎兵奔進前來,呼問:“是裕王殿下車駕麼?”徐元亮喝道:“正是!來者何人!”
那將領道:“末將付遠,奉李總督命,特來保護殿下!徐閣老與李總督片刻就到,請殿下安心!”
說著將騎兵布置成橢圓形,圍在外圍,朱載垕在車內問:“徐閣老?”
張居正臉上帶著歡容,說道:“臣聽到消息,說徐閣老已經出城!此刻多半已與李總督會合了。”跟著就說了徐階出京的始末。
朱載垕拍拍胸口,這顆心算是放了一半:“若徐閣老也在,那就好了!”
正說著,東南麵的騎兵兩邊分開,一個青年大將騎著從蒙古人處奪來的大宛名駒,飛馳而近,他後麵有人扛著一麵大旗,卻是一個“李”字!殷正茂望去,見正是李彥直,喜呼道:“殿下!來了!”張居正也出車來朝李彥直叫道:“彥直!殿下在此!”他是李彥直的同年,眼下雖然官爵有差,但相見也互相呼字。
李彥直見到張居正殷正茂等,便知事已無妨,奔到車前,翻身下馬,在車輦前行軍禮,大聲道:“臣李哲護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朱載垕聽他言語持謹,行動有禮,這顆心就放了七分,親自推開了車門,下來握住了李彥直的手叫道:“李會元,見到你小王就安心了!”
他不叫總督,不叫侍郎,不叫將軍,卻叫會元,這裏頭也有個學問,一來是暗示說李哲啊李哲,小王我從很早以前就關注你了,不是現在遇到緊急事情才想到你,二來叫會元是暗誇李彥直的學問,三來不問當下軍功而訴往日文情,亦見親近之意。
朱載垕生於帝王之家,自幼耳濡目染,這點權謀基礎還是有的。
君臣之間,大功易見,親近難得,李彥直哭功不如嚴嵩,眼淚沒法說來就來,這時趁著跑馬時被幾粒沙子吹到了眼睛,眨巴了幾下,眼眶裏也有些濕了,重重地叫了一聲:“殿下!”卻是千言萬語,盡在這一呼之中了。
看著他們君臣相得,旁邊的小太監趕緊幫忙感動流淚。
這時後麵又有一輛馬車駛近,徐階捧著官袍跳下來,連叫:“殿下,殿下!殿下無恙吧!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跑到朱載垕跟前,連呼:“老臣來遲!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