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六 流冗兵(2 / 3)

這第四部軍隊,就是浙東沿海衛所奉命前來的衛所官軍了,他們雖是正規軍,但卻全無半點正規軍的樣子,顯然不但身體條件大多不過關,而且平時也未訓練。

李彥直歎了一口氣,對諸將道:“我明日就要南下大員去捉王直,可這幫隻會擾民、不會打賊的家夥實在讓人煩惱。你們誰能幫我整頓整頓他們?”

這句話出來,殷正茂頭伸了一伸,想攬下來,但想到此事的困難程度,終於忍住了——他和李彥直是同科進士,淵源深厚,不需要在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上搏出位。

戚繼光善於練兵,可他本人就是衛所世將出身,對這些衛所兵的底子那是熟得不能再熟,心中早判定這幫人是無可救藥——否則他何必選擇另練新兵?

徐元亮是海賊出身,剛出海時沒少吃過他們的虧,對這些人厭恨入骨,心想若能當這些官兵老爺的頭兒折磨折磨他們那也是件痛快好玩的事,可是爽是爽,爽完了怎麼辦他卻沒主意,所以他也不敢攬上身。

其他諸將如盧鏜、張嶽等或有所保留,或資曆不夠,也都不敢出聲,隻有胡宗憲想:“這裏就我跟都督的時日最淺,這事雖然難辦,但別人既然都不敢接,就是我的機會。”所以等到李彥直的眼光移到自己身上時,竟出口問:“不知都督打算整頓成什麼結果來?”

李彥直聽他不負自己的期望,果然開口有接手之意,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我也不盼把他們整成一支精兵,隻求他們不要成為國家的負擔就是了。”

“不成為國家的負擔?那勒令他們無事不得出營,不就行了?”胡宗憲說。

“不是這意思。”李彥直悠悠道:“我是說……嗯,國家現在很困頓,怕沒錢養沒用的人了。”

這句話出來,張嶽、徐元亮等都大覺痛快,戚繼光卻臉色微變,為何他臉色會變?因為李彥直這句話的意思分明已有廢除衛所供給的暗示。斷掉衛所體係的供給,那就等於是要斬斷衛所製度的根。

戚繼光是衛所體製的既得利益者,由於其祖先的戰功,他擁有山東登州衛正四品指揮僉事的繼承權。他自北京一戰以來連續得到李彥直的提拔,如今已位列從三品,高出了他從祖上繼承下來的官職,以他的戰功和年紀,將來積功累進,就是做到一品武官也毫不稀奇,但是按照大明的體製,這些功勳都是及身而止,山東登州衛的才是他的戶籍所在,是他真正的根,隻要大明的戶籍製度與武官體係不變,戚繼光一生的俸祿,以及他子孫的俸祿都會在登州衛支領,他正常的繼承特權都應用於登州衛,從整個家族延續的角度考慮,相較於他在登州衛的繼承權,宦海巔峰十年二十年的風光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如今明眼人都已看出:李彥直一係已有顛覆天下的趨勢,戚繼光又已進入李彥直團體的核心,隻要把握得好,在新體係內他也能獲得巨大的利益。繞是如此,在涉及到衛所製度變更一事上,戚繼光心裏還是浮起了一個疙瘩,產生了一點猶豫,則其它沒有從李氏這裏得益的衛所官兵會有多麼強烈的抵觸就可想而知了。

戚繼光的眉頭隻是微微一皺,但李彥直卻已留意到了,這件事情的難處心中深知,因此未得其人、未得其策之前,一直不敢妄動。

閱兵結束之後他回答普濟寺,胡宗憲跟了過來,李彥直也沒阻止,入東廂後,李彥直才對胡宗憲道:“汝貞,怎麼處理衛所那幫冗兵的事,你可有什麼想法沒有?”

汝貞是胡宗憲的字,胡宗憲見李彥直竟然能記得自己的字,而且如此稱呼,大見親熱,看來又栽培自己的意思了,心頭一喜,答道:“這事也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