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元年二月,海軍都督府都督李彥直率領大軍八萬五千人,號稱十萬大軍,分水陸兩路南下。他卻哪裏來這“十萬大軍”?其中有五萬人卻是南直隸和浙江各島投降的海盜,兩三萬是衛所官兵,這就有七八萬了,剩下那一萬人,才是正軍。大軍到處,浙南海盜望風披靡,盡皆仿浙東海盜歸附,於是又多了一批前鋒。
其實早在李彥直正式向大員海峽進軍之前,在通商開埠的政令傳播開來之後,大員海峽的局勢就已在向澎湖方麵傾斜。
王直的根底在於海商,通商開海的消息一傳出,十萬商人,盡望上海,這就等於是挖了王直的根,隨著李彥直節節南下,浙東方麵葉宗滿能為王直提供的補給也就越來越少,要想在海峽兩岸劫掠,西麵的福建沿海接濟體係已對王直部視若大敵,東麵大員又已堅壁清野,戰事每進行多一日,王直、破山的困頓也就加深一分。他們在大員仍然處於攻勢,可已經有好些被他們脅從的海賊偷偷背叛投靠吳平、王牧民了。
相反,澎湖方麵的力量卻越來越強。月港的張維、澎湖的吳平與安平鎮的王牧民三線連防,安平鎮以北的沿海農村已被打爛,但安平鎮卻還在王牧民的苦苦支撐下堅守不墮,以此保住了安平鎮以南農村的元氣。
在這段期間,巴拉望鄭鬆林、呂宋詹毅、飛龍寨張璉、新加坡沈門、婆羅港楊舟分別派遣船隊,彙合到呂宋之後,由張璉統一率領隨時準備北上增援。
單是這支力量也就算了,卻還有另外一支勢力的加入,竟使局勢大大出乎破山的意料之外,在李彥直到達之前就讓澎湖方麵有了占據上風的契機——這支勢力,就是包括佛郎機、回回商人在內的外國私商船隊。
西洋商人到東方做生意,除了渴望得到南洋的香料之外,中國的生絲陶瓷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貨物,而從日本帶白銀到中國則是一條利潤極高的近海航線,而無論是要得到陶瓷生絲也好,要去日本貿易也好,大員海峽都是一條必經之路,戰事一起,整個大中華地區絕大多數的港口他們就都沒法去,而單單靠廣州有限的開放根本就不足以滿足所有外國商人的胃口。
因此大員海峽開戰,對所有外國商人來說都不是好事。
破山倒也聰明,在戰事伊始就考慮到如何爭取這些外國商人,他打出的口號就是要打通大員海峽,讓中外所有商人都能自由進出中國、日本的港口買賣貨物,並以開海急先鋒自居。
這樣的口號若能實現,對外國商人來說無疑誘惑巨大,若能取得外國商人的支持,一南一北夾擊澎湖,則吳平、王牧民再怎麼堅韌隻怕也難以支撐。甚至呂宋、巴拉望等也將陷入混亂。
可惜,破山所有的終究隻是口號而已,佛郎機和回回們在不久之後就從廣州的官員口中得到了更加權威的信息:大明已經派遣一位元帥接掌了整個帝國的海軍,而這位帝國元帥已經下令開海了!
哪怕是有重洋阻隔,但這個消息也仍然如長了翅膀一樣,沒多久便飛到了呂宋、新加坡,跟著又飛過滿剌加海峽,到達印度,繞非洲吹到了裏斯本,東邊則過麻逸遠渡太平洋——當然,消息傳到巴格達和裏斯本、倫敦、安特衛普等地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可聚集在南洋的商人們卻很快就聚集起來,因大員海峽正在開戰,這些商人便全都被堵在了離大員海峽最近的大港口哲河港。
在這裏,商人們聽到了一個傳聞——
“這個哲河港,聽說就是以那位開海的帝國元帥的名字命名的。”
這個傳聞很快就從中國人那裏得到了證實,說原來那位帝國海軍元帥,就是當年威震東海的李孝廉。
李彥直還在上海時,就已經代表大員、呂宋、巴拉望、新加坡等地上表請求內附,朝廷也第一時間發下了允許的公文,所以有秀才身份的詹毅就理所當然地成了呂宋縣的知縣。
詹毅的這個“知縣”,統轄的地域實在是大得過火,呂宋群盜及其附屬島嶼,甚至整個南中國海的東部,都是他的管轄範圍。在這種情況下翻譯沒法完全詮釋“知縣”的意思,隻好音譯,外國商人聽了之後,便都將詹毅視作呂宋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