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十四 篡與輔(1 / 2)

“飲鴆止渴?”方鈍皺了皺眉頭:“莫非……閣老和大司馬的意思,是交給李哲去辦?”

徐階的默認讓幾個大學士都一起憂疑起來。

“李哲眼下雖無……無不妥之跡,但是……”丁汝夔細心地考慮著措辭:“但是他的權力似乎已太大了……再將漕運交給他,隻怕……不妥,不妥……”

徐階拿出了一個文檔來,這份文檔是錦衣衛呈上來的,上麵羅列了嚴世蕃的行程,幾個閣臣和尚書看了之後都心中大驚。

“嚴世蕃到過淮安了,而且去了不止一次!而陳思美那邊也有回應,他的幕僚現在隻怕就在南京!就我得到的消息,嚴分宜應該已許了陳思美相當大的好處!”徐階道:“我們離淮安遠,行事不如嚴分宜方便,若搶著拉攏陳思美,未必拉攏得過他們。若想不用權謀,而用堂堂正正手段,眼下卻也隻有李哲才有這個本事!”

歐陽德沉吟道:“可是閣老,若是將漕銀也放在李哲手上,那……那這個天下……”

徐階眺望東南:“所以,也是時候看看他是什麼意思了……”

諸大臣麵麵相覷,心裏都是一沉,按照名分,他們都是李彥直的上司,這幾個月來李彥直也都很配合他們的施政,聽從他們的號令,可遇到權力核心的大事時,他們卻又發現有選擇權力的人卻不是他們,而是李彥直。

許久,丁汝夔才道:“好吧,就依閣老所議。”

“不是依我所議!”徐階正色道:“此事幹係重大,我可也擔當不起!諸位若有覺得不妥的,現在就該說!”

室內諸大臣彼此對望了幾眼,都沉默了,歐陽德才道:“若真要這樣做,卻當派誰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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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數月,高拱再次南下,這回他來到上海時,但覺縣城內外人頭湧湧,整座城市處於一種近乎變態的繁榮當中。

高拱是奉聖旨南下巡察,接待他的是李彥直的重要幕僚——才從海外歸來的商行建。

商行建帶著高拱到市集、軍港等各處巡視,實際上高拱還有另外一個任務,就是要召李彥直上北京述職,同時徐階還讓他細心觀察,以窺李彥直之誌。但高拱眼見上海市麵繁榮,海軍都督府船堅炮利,兵強馬壯,雖則一切草創,卻是一番欣欣向榮之象,心中便有了另外一番打算。

來到海軍都督府時,那裏正在動工,準備興建一座巍峨參雲的海軍都督府。高拱看了地基和占地規模後,搖頭說道:“都督府如今收入雖豐,但為一暫住之地作如此雄偉建製,雖不能說是勞民傷財,可畢竟是太過頗費。”

商行建聽了到“暫住之地”四字,心想:“他這是什麼意思?”就問:“高學士,何謂暫住?”

高拱笑道:“李都督功勳卓著,高升是遲早的事,他再高升,那就一定得進京了,這上海不就變成暫住之地了麼?”

商行建心想:“三舍隻怕沒打算上北京。”口中卻隻是笑著應答,半點口風也不漏。高拱方才那句話可不是有感而發,實有刺探的意思,這時見偷不到東西,不免對這個走路還有些虛浮、看起來猶如大病初愈的商行建看高了一眼。

因都督府正在動工,李彥直便暫住在上海東郊一處別墅——這卻是徐階的兒子徐璠的產業了。高拱看到門樓上那個徐字,心想:“徐閣老也真是,他自己在北京秉持朝政,卻放了一個李哲在他老家翻雲覆雨,將來局勢無論怎麼變,他都是贏家。我卻還要小心在意才行。”

李彥直聽高拱帶了聖旨前來,忙下令出迎,恭恭敬敬地擺開香案接旨,高拱見他麵對聖旨沒有張狂跋扈之態,便猜李彥直短期內沒有舉兵謀反之心,“或者他果真有做伊尹周公之意,或者他藏得很深,不到最後關頭不肯露出篡逆之意。”不過高拱認為不管李彥直是作哪一種,對天下生民來說都是好事。

這道聖旨仍然是嘉獎李彥直並嘉蔭其子侄,又命李彥直擇日上京述職。李彥直接旨之後與高拱敘茶,張居正和商行建在旁作陪,李彥直問道:“東南這邊的事情還未了,徐相忽然見召,不知為的是什麼急事?”

高拱指著西麵——那是南京的方向——說道:“新的田賦已快收齊了,正準備分批北運,這是幹係著朝廷生死存亡的大事,閣老自然要和都督商量商量。”

若遇到別人,高拱興許還要解釋一番,但對李彥直他卻隻是說了一句,果然李彥直哦了一聲,便明白高拱說的是什麼事情!

高拱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李彥直的神態,見他一點也不著急,就知道李彥直在此事上是胸有成竹,他忖道:“北運漕銀幹係國家大事,料來他不可能沒想過此事。哼,或許他正等著這件事情呢。”心中主意已定。

商行建才從海外回來,此事尚未介入,但在旁邊辨顏察色也很快就摸透了其中關竅,他頗知道李彥直手下幾個弟子的分工,心想:“這件事情,應該是風啟在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