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十六 呂宋阱(1 / 3)

馬尼拉灣的戰役,打得索薩很鬱悶。

當初他興衝衝地來,想要像奪取新加坡與婆羅一樣奪取哲河港,誰知道來到這裏以後卻掉進了一個進退不得的泥坑。

馬尼拉灣可不是一個小港灣,確切地說那是一片幾乎封閉的海域啊,內凹的海岸線上有不知多少個港灣,每個港灣都足以藏下一支船隊。

索薩所帶領的遠征軍,優點是帶著在這個時代算較為精良的裝備,而缺點則是人數太少,八千人的主力投入這片海域,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太湖之中,就算加上外圍的海商、海盜友軍,其兵力也絕不可能控製整個馬尼拉灣。當初連新加坡那樣一座小島葡萄牙人也沒法在短時間內進行全麵控製,更別說比葡萄牙麵積還大的呂宋島了。對索薩來說,他能做到的就是進行戰略點的突破,然後以一點來輻射全麵,進而控製全島——這也正是索薩的戰略打算。

所以一入馬尼拉灣,索薩就直撲哲河港口——相對於馬尼拉灣內其它陌生的港灣,哲河這個目標無疑是明確的,而且它又是整個呂宋的首府以及大明在南洋最重要的據點,隻要占據了哲河,中國人的在南洋的組織便將宣告瓦解!

如果索薩遇到的不是胡宗憲,那麼他的這個戰術也是很對頭的。

勝利在向自己招手啊——索薩在抵達哲河之前這樣想,可當他抵達之後他就整個人懵了!

哲河港不見了!

或者說,胡宗憲自己把哲河港封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土壘以半圓形圈住了沿岸的土地,於是哲河港原來的碼頭,就變成了這樣一個地方:一麵靠大海,卻已經喪失了靠岸的設施;三麵向陸地,卻被一道如同城牆般的土壘圍了起來。葡萄牙人要是想上岸攻取哲河港的市中心的話,就要先用小船登岸,放棄他們的戰船優勢,然後靠步兵仰麵去攻打那條有上萬士兵守備著的土壘。

索薩又不是一個瘋子,他當然不願意這麼做——碼頭之上、土壘之下的那個地方,根本就是一個陷阱嘛!

“這算什麼!”索薩懵然地叫了起來,對於中國人的這種“愚蠢”,他是完全無法理解!

一般來說,像地中海沿岸的這些商業國家,其戰爭思維是很受商業利益指揮的,國家之間之所以要挑起戰爭,為的是商業利益,海上商業利益立足於商業航道,商業航道又必是由一個個的商業海港組成,所以戰爭是手段,而目的是奪取海港——這一點索薩心裏是很明晰的!

可胡宗憲根本就不按理出牌嘛!現在仗都還沒打呢,他居然就把大明在南洋最重要的海港給堵死了!

這不是還沒打仗就先自立於已敗之地嗎?

可為什麼索薩又覺得自己沒有取得勝利呢?

這時候,胡宗憲正優哉遊哉地躲在土壘後麵,和張居正討論茶和咖啡哪個更好的問題。

這道土壘的後麵,有大明在呂宋最精銳的部隊蓄勢待發,也有著許多因為哲河封港而叫苦連天的商人,這些商人和索薩一樣,難以理解胡宗憲的這種行為,但胡宗憲卻不將這種“不理解”放在心上,因為他們的作為有著更大的戰略目的在支撐著——讓開海派在廟堂鬥爭中取得勝利,這是第一位的;達成大明在南海地區的國家利益,這是第二位要考慮的事情;至於商人們的生計,社會一時的經濟損失,胡宗憲認為為了國家的大局都是排在很後麵的事情了,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這就叫黨派為貴,社稷次之,小民為輕——像索薩這樣的腦袋,怎麼可能理解得了這麼深奧的國略問題呢!

當初李彥直開發呂宋的策略,並非沿著馬尼拉灣沿岸遍地開發商港,而是以哲河港為立足點,順哲河水係而上,遍地開花地經營農村,所以這時呂宋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農業與手工業腹地,哲河的開放會為這個地區的經濟注入活力,可哲河就算封個一年半載,胡宗憲他們也餓不死,隻是會有許多商鋪為國家利益而被征用、許多商人因此而破產“罷了”。

陸戰部隊就在胡宗憲身邊,而海戰船隻則被收藏在馬尼拉灣其它的幾個天然港灣裏。

馬尼拉灣是大明的地盤,胡宗憲是主,索薩是客,所謂客隨主便,胡宗憲這種關上大門在後院種地的“戰略”看起來笨得離譜,但索薩偏偏就奈何不了他!索薩想邀胡宗憲到海上決戰,可胡宗憲不幹——盡管他手裏其實有一支不弱的海軍。

“番夷要馬尼拉灣,那我就給他。”

將近兩萬五千人的艦隊在馬尼拉灣馳騁縱橫,看起來威風八麵,但隻有當事人才知道其中的苦處——他們是威風,可是他們沒有根!在馬尼拉灣沿岸,他們找不到足夠的補給,清水還可以解決,但糧食卻必須依賴遙遠的婆羅甚至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