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讀的書不比本宮少,來說說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步雲冷著臉道。
巧一明顯覺出主子的情緒不對,氣勢頓時矮了半截,老老實實解釋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統治者如船,老百姓如水,水既能讓船隻安穩航行,也能將船推翻,讓船沉默。”
“還覺得自己做得都對麼?”
巧一抬頭,對上主子審視的目光,不敢再造次,連忙跪下回稟道:“屬下知錯。”
“現下可知,自己錯在何處?”
步雲緩和了語氣,將巧一扶起。
“巧一錯在沒有站在田農的角度考慮,想當然的……”
巧一一邊說著,一邊偷瞄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嚇得直咽口水,把沒說完的話也咽了回去。
步雲見小崽子認個錯還說得磕磕絆絆,知道巧一此刻隻是因為懼怕自己而認錯,並非完全領會的她的苦心。
罷了,即便不理解,若能照著做,也行。
步雲正在思索,興許自己對小崽子的要求,還是過嚴了些。
她畢竟兩世為人,對農家那二三事了熟於心,但巧一不同,從小便在宮禁中長大,讀書學得也是之乎者也般的大道理,出宮的時間並不多,對百姓真正的生活不夠了解,也屬正常。
再說了,朝中製定所謂的政策的大人們,又有幾個,不是拍腦袋做決策的呢?
無論下什麼指令,怎麼下指令,都是為了自己的官位和官職升遷服務,又有幾人,會真的在乎老百姓的感受,甚至是生死呢?
興許帶著小家夥兒到田間地頭多走一走,問題也就解決了。
“和本宮一起,出去一趟。”
步雲開口道。
公主的馬車裏。
巧一規規矩矩地在公主腳邊跪定。
馬車一開動,巧一便身子一晃,向一旁栽去。
還沒等他重新找準重心,自己已經被主子像拎小雞一樣拎到了懷裏。
“等會兒要去郊外,路上顛簸,你要是困了,就在本宮懷裏睡一會兒。”
步雲的語氣充滿愛憐。
“回主子,巧一不困。”
巧一見公主並沒有因為剛才發生的事而疏遠了自己,內心逐漸安定下來。
步雲輕撫著巧一的背,算作回應。
巧一本來是沒想過要睡的,他醒著神兒,還能擔著些力氣,不至實打實地坐在主子腿上,讓主子勞累。
可主子的懷抱又香又軟。不消多時,巧一便埋在步雲頸間,沉沉入睡。
步雲一動也不敢動,小心翼翼地抱緊懷裏的人兒,聽著巧一均勻的呼吸,心裏莫名地踏實。
直到馬車的車軲轆撞到一塊石疙瘩上,把巧一顛醒。
“主子怎的不喊我一聲,就由著我睡著了……”
巧一小聲道,就要掙紮著起身,“屬下定把主子的腿都壓麻了……”
步雲將人又箍了回來,親了親小家夥兒睡得懵糟糟的小臉兒。
“本來就是讓你睡的,怎麼會喊你。”
“主子……”
巧一有些不好意思,主子實在是太寵著自己了。
“既然醒了,就別再睡了,省得等下被冷風吹到,再著了涼。”
步雲語氣溫婉。
巧一心頭暖意融融,悄悄挪動著姿勢,解放主子的雙腿。
盛都郊外。
“主子,這是……”
巧一有些意外,主子竟帶他來到此地。
“對,這就是奏折中提到的,正修建水渠的地方。”
步雲點點頭,牽起巧一的手,往工地走去。
巧一邊走邊看,此刻正在這裏修葺的,應是朝廷征用的農丁。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幹活的人少有青壯年,大多是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
巧一不禁在一旁駐足,詳細詢問起一位老者的情況。
步雲靜靜站在巧一身後,她在等巧一自己探尋真相。
原來這名老人,並不是自願來上工的,而是被衙役強行叫來幹活。
巧一隱約覺出哪裏不對,開口問道:“老人家,您的兒子呢?怎的放心您出來做工?”
老人家麻木的眼神中展現出訝異,“吃糧去啦!老大老二,都吃糧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