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個家裏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而麵對媽媽時我已經能做到不犯錯,還有麵不改色地接受她的懲罰。
但她依舊覺得,我不夠聽話,那扇破舊漆黑的房門總是向著我打開。
隻有這時,我才會哭喊著求媽媽。她會因此而開心。
陰暗、潮濕,老鼠悉悉索索的聲音,灰蒙蒙的塵土,隻有我抱著自己背靠灰牆,這片狹小漆黑的房間裏似乎就是我的世界了。可我很怕,我不想像這樣隻有我一個人,我也害怕那無邊的黑暗。
——
不知何時,這個家變了,變得明亮了一些,陽光很容易就能透進來了,那麵斑駁的牆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麵幹淨的白牆,那扇生鏽的鎖著我們的鐵門也換成了很可愛的卡通大門。
媽媽也不見了,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她用煙頭燙我手背、用那雙指甲尖利的手掐著我脖子的晚上。
從那晚以後,我躲在自己的床上,似乎有許多混亂的腳步以及聲音,也許是哀求的,就那晚我的哀求一樣。可我沒有再聽下去,我隻感覺好疼。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原來的媽媽變成了現在和藹可親的園長,她從來不讓我們叫她媽媽,隻讓我們叫她吳姨。她不會懲罰我們,也不會讓我們餓肚子,她還給我看好多好多書,還教我認字。
我在這一瞬間才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好像一切都在變好,我想,我可以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
我又長大了一些,吳姨說我已經14歲了。
她說的時候用著很憐憫又悲傷的眼神看著我。
我知道我還是要離開這個地方。
我明明快擁有一個家了。
離開的那一天,吳姨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她給我買了新衣服,還偷偷給我錢,她讓我記好她的電話號碼,有什麼困難就打電話給她。我早已經背熟了。
我其實沒想哭的,可吳姨哭了,她像我真正的家人一樣對我,我那殘破的心又跳動起來。
我走出這個鐵門,望著被鎖在破舊福利院的我。
“再見了,溫月。”我對小小的自己告別。
我打開了沈女士給我的那顆不一樣的糖,我知道裏麵不是糖。
我小心翼翼撕開包裝,裏麵是一串項鏈,中間點綴著一顆幽藍通透的石頭,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串數字,還有一個地址。
我呼吸忍不住重了一些。
我幾乎是懷著希翼去公共電話撥打了上麵的號碼。
“嘟,嘟”
手心不知道何時出了汗,我緊緊抓著電話。
“嘟,嘟……”
我等著,嘟嘟聲一直沒停,我那顆掛起希望的心又墜落下來。
“喂?”是一個低沉冷淡的聲音,聽起來是一個男生。
我慌亂的拿好電話,聲音有些嘶啞的回答。
“您,您好,我找沈女士。”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我緊張的吞咽著。
“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是熟悉的溫柔聲音,我的眼淚下一秒落了下來,泣不成聲。
“沈,阿姨,您好,我是溫月,您七年前曾經到過陽光之家,您那時送給我的糖,我今天拿出來了,看見上麵的號碼,就冒犯的打給您了,我……”
我快速的說完這些,聲音再也忍不住,我害怕沈女士忘記我,我也怕她掛掉電話,於是我沉默著,等著她說話。
“溫月,你的名字真好聽,阿姨記起來了,你先不要著急,阿月,我能這樣叫你嗎?”
沈女士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透著驚喜的意味。
“可以的,沈阿姨,我很想謝謝您,謝謝您給我的糖,以及您讓我感受到了溫暖,真的,很謝謝您……”
“先別哭,阿月,你現在還好嗎,我以前沒能把你帶回家,我真的很遺憾,你已經離開那裏了嗎,你還願意來阿姨家,做阿姨的女兒嗎?”
沈女士問得很真誠,小心翼翼的問著我願不願意成為她的家人。
家人,真的可以嗎,我在心裏問自己。
我隻是一個活在黑暗裏破舊的人,我擁有的隻是殘破的心和那些藏不起來的疤痕,我可以擁有一個家嗎?
我說不出話,沈女士又溫柔地問:
“阿月,先告訴阿姨,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
我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麼,隻知道自己一直流著淚,走出電話亭,抱著吳姨給我的衣服坐在路邊哭。
有人走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搖頭,他們又離開了。
終於,一輛車在我麵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