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見他執拗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倦怠地閉了閉眼，深深歎息。
良久，才開口說道:“罷了，我也不是什麼喜歡阻礙你做什麼事情的人，隻是你要明白，如果阿月不願意，你就必須離開她，別讓她產生一種錯誤的情感認知……”說完，她挽著江禮言的手，“阿言，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家吧。”
“好的，夫人。”說完他瞪了一眼江停，嚴聲叮囑:“你好好看著阿月。”
說完他們就離開了。
這間病房又隻剩下了江停。
他終於是輕輕吐了一口氣，心中的鬱氣卻無端增長。
“阿月……你還願意依賴我嗎。”即使我不是一個好的哥哥，你還願意依賴我嗎？
修長分明的手輕輕覆上了他妹妹的臉頰，感受著她細膩柔軟的麵容。
那雙總是泛著冷意的黑眸此時像裝滿了溫情，泊泊的把冰雪融化。
他想，他的阿月一定不會拒絕他的，隻要，隻要自己還是她的哥哥，他就能以這個身份永遠陪在他身邊。就算隻是哥哥，那又何妨？
——
而此時意識已經隱隱清晰的溫月，卻腦子一片茫然，覺著自己分明一絲一毫都聽不懂幾人談話的內容，卻感到無比悲傷。
——
我的頭頓覺疼痛萬分，隻模糊記得自己叫溫月，模糊記得，自己有朋友，也許，還有家人。
待在黑暗裏久了，就覺得自己的頭腦愈發腫脹，記憶混亂不清，有時能聽見趙媽媽尖牙利齒的聲音，有時能聽見母親溫柔的關懷聲，有時能聽見一個女孩支離破碎的哀求聲。
但更多的卻是望見一雙冰冷如雪山般深沉藹藹的黑眸。
這……是誰？
我混亂的思索，但不管我怎麼想，就是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這種認知讓我感到巨大的恐慌，我害怕自己再也看不清這個人，也許對我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可我卻無端覺得如果忘記了，便會痛苦萬分。
但腦海裏還有另一道聲音，它說:“忘了吧，溫月，忘了吧，那些痛苦的回憶、那些讓你痛苦的人，都忘了吧。忘了，就再也不會感到悲傷了。”
我拚命搖頭，“我不要……我不要忘記，是誰，你是誰……是很重要的人嗎。是我的，重要的人……”
“記憶”的世界宛如一座古老的墳場，枯而不竭的幽靈會在黑夜裏浮出一雙濕眼睛來眺望星空。（注）
最後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我死死按壓著自己的胸口，拚命呼吸，全身都在顫抖。隻覺得胸膛裏像有人狠狠抓著自己的心髒。我知道，有什麼東西永遠消失了，我再也抓不住它。
我在恍惚之間感到一片漆黑，而漆黑之中有一片光明。我躊躇著緩慢向前，想要去往那片散發著溫暖的地方。
一步、兩步、離得越來越近，我卻有些不安。
良久，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溫月，離開這裏，就別再回頭了，那些令你痛苦的、不安的記憶，都將不複存在，走吧……走吧”
像是喜悅，又像藏著萬分悲傷。
我終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