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外麵長廊傳來。
透過圓形觀察窗,珈惜看到外麵的兩名憲兵朝一個方向躬身敬禮,然後有鑰匙插入門栓的聲響,“咯啦”一聲,房門打開。
雷莉安娜和四名陪同的艦隊憲兵走了進來。看到被反綁著手,坐在地上,麵容有些淤青的珈惜,雷莉安娜蹙了蹙眉。
一名憲兵上前,蹲身在他手後麵解開了束縛帶,手腳頓時一鬆,從桎梏狀態恢複了自由。
珈惜沒有著急活動血液不暢的手腳,而是抬起頭看著雷莉安娜。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勃朗寧星睿會放了自己,但看到雷莉安娜,大致明白興許她和他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做出了什麼妥協。
所以珈惜在這一刻,感覺內心突然沉甸了下去。
在觀景台,他聽到了雷莉安娜的傾訴,明白她抗爭的願望。那個時候,他選擇轉身離去,但他因為雷莉安娜的腿被扭傷折返之後,也就默認了支持她的抗爭
所以哪怕是後來在貨艙麵對殺氣騰騰的勃朗寧星睿,珈惜也沒有做無謂的辯解,也根本不需要辯解,雷莉安娜和他都是自由人,不需要向人解釋昨晚發生了什麼,比起低聲在強勢者麵前乞求諒解,珈惜更願意選擇用拳頭作出真理的抗辯。
然而牽扯進這個漩渦中的珈惜被人反綁丟進這個雜物問也沒有任何告饒。而本更應該抗爭自己命運的雷莉安娜,卻在這一刻選擇了妥協。
這是什麼?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嗎?
還是自己可憐的自作聰明,自作多情?
所以珈惜抬起頭來,注視著雷莉安娜,“說實話,看到你在這裏出現……我很失望。”
一直注視著憲兵解除珈惜桎梏的雷莉安娜,眼波因為他這番話突然波動了一下。
這種波動像是一種劇烈的情緒要從她纖弱的身體堊內部迸發噴薄而出,但這種情緒上的激動很快被她抑製了下去,就像是原本眼睜睜看著快要飛出壓抑低沉風暴的鳥兒,眼看著天光在前,即將飛臨雲端之上美好樂土之際,突然又被一道閃電劈中,眼前一片黑暗折翼的絕望。
當美好的願望和絕望形成落差之時,取而代之的就是強烈的不甘。
而眼前的人,並不知道她這樣的不甘。也並不知道,自己為了不牽連到他,做出了怎樣的妥協?她想過遲早會去往羅格公爵家,但沒想到這個過程因為客船上發生的這一切,而提前到了一年,所以現在他就隻剩下風涼話?
“你失不失望,與我無關。”
雷莉安娜的目光閃爍著,然後用一種冰冷的,如濯蓮般的姿態,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珈惜愣了一下,他不明白麵前這個女子此時為何說出火藥味這樣濃烈的話,他隻是在乎這話語的態度,像是刀子一樣冰冷。
而有時候語言,才最是傷人。
“你本是不應該出現的……”雷莉安娜盯著珈惜,狹小的雜物間回蕩著她有些清亮和動聽的語音,但這樣天籟的語音,卻更像是一種指責和宣判,“如果沒有你,今天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想到自己未來一年將和陳家那個太堊子的交往,雷莉安娜的美眸毫不避諱的注視著珈惜,看到他凝住而略有些暗沉的目光,看到他嘴角和麵容上的多處淤青,看到地上解開的那些束縛帶和他坐在地上的樣子,她幾乎是想要將頭扭開去。
眼前的,隻是一個普通人。
自己這樣鋒銳的人和他在一起,哪怕隻是做朋友,都會像眼前這樣,割得他遍體鱗傷。隻有陳家太堊子那樣的人,和她才是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