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虎落平陽(1 / 2)

嶽培坤走在石板鋪成的甬道上,哢哢的聲音在四壁回蕩,這裏潮濕而又陰冷,還散出著一股黴臭味。

“操,嶽老五,你個王八蛋,快把老子放出去。”一個牢房的鐵窗口出現了張人臉,憤怒地罵道。

隨著罵聲,兩邊的牢房窗口又出現了不少人臉,汙言穢語劈麵而來。

“你他娘×的是王八揍出來的,老子要把你的嘎啦哈摘下來。”

“等老子出去,一刀一刀碎割了你個王八蛋。”

…………

嶽培坤麵無表情,走過了三道有人看守的鐵門,來到了最裏麵的一個房間,停頓了一下,他整理著衣服和頭發,倒象一個要去見情人的少女對著鏡子在仔細梳妝打扮。

推開門,嶽培坤走了進去,房間很大,但卻被鐵柵欄隔開,裏麵象個鐵籠子,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正背對著大門在喝酒。

嶽培坤擺了擺手,示意外間看守的人出去,自己慢步走到鐵柵欄前。

“大哥。”溫柔的聲音不可思議的從嶽培坤嘴裏吐出,他的臉上也魔術般地露出了親切的笑臉。

柳無雙慢慢轉了過來,頭發有些蓬亂,衣服也皺皺巴巴,看上去有些潦倒落魄,但那種英雄之氣卻從兩隻眼中射出。

嶽培坤瞧見柳無雙轉過身,輕聲笑道:“大哥,自己一個人喝酒很悶,要不要我找兩個人陪你?”

柳無雙眯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著嶽培坤,似乎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樣。從他的表現來看,他確實老了,也或者是心性成熟了。他知道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暴跳如雷、斥罵不休不僅無濟於事,反倒會讓嶽培坤輕看了自己。

嶽培坤輕輕咽了口唾沫,柳無雙的目光讓他感到了不舒服,多少年的俯首聽命,積威之下,他還沒辦法一下子擺脫陰影。

“為什麼?”柳無雙把積壓在胸中的怒意、恨意、不明和懷疑,都一起在這三字中吐了出來。

嶽培坤拉了張椅子,慢慢坐下,擺出這種平等的姿態,他心裏的慌亂才減輕了不少。

“大哥,我這樣做當然是為了自己。”嶽培坤抬起頭緩緩說道:“因為我必須這樣做,一定要那樣做,非那樣做不可,我想那樣做想了不知多久,終於鼓足勇氣做了!我要結束這沒有奔頭,隻有一條死路的生活。”

柳無雙轉著手裏的酒杯,眼睛裏閃動了一下不明的意味,他並沒有聽懂嶽培坤話裏的意思。

“我一直在想,我變成什麼東西?我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東西,隻知道自己不再是人!我不是人!對我好,替我報仇,看重我,我就算是個人,也不再是自己,我是你手裏握著的一支槍,一把刀。”嶽培坤的胸膛急劇起伏了幾下,聲音也變得激憤,“我必須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這個可以,那個不可以,直到我被子彈打死,被刀砍死,才算到了頭兒。對,這就是最後的結果,不是嗎?”

柳無雙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嶽培坤竟會是這樣的想法,竟有些不知怎麼說才好。停頓了半晌,他才沉聲說道:“別假惺惺的放你的狗臭屁,不想幹了,你可以拔香頭子,我也不是沒跟你交過底,九龍堂既不會難為你,更不會虧待你。”

“拔香頭子”就是退夥,洗手不幹的意思。在綹子裏,拔香頭子屬於玩命的事情,一般人不敢,除非爹娘、老婆孩子在家裏出了大事,一定讓兒子或男人回去。大當家的打聽後,確認是這麼回事,便要舉行拔香儀式。

拔香的日子一般選在陰曆十五左右,天上月亮出圓了,星出齊了,在院子裏的空地上插好香,和結拜盟誓時一樣,也是十九根。前三後四,左五右六,中間插一根。

儀式開始,要退夥的人往中間的香堆前一跪,說道:“十八羅漢在四方,大掌櫃的在中央。流落山林多少日,多蒙眾兄來照看。今日小弟要離去,還望眾兄多容寬。小弟回去養老母,還和眾兄命相連。有窯有片弟來報,有兵有警早掛線。下有地來上有天,弟和眾兄一線牽。鐵馬別牙不開口,鋼刀剜膽心不變。小弟廢話有一句,五雷擊頂不久全。大哥吉星永高懸,財源茂盛沒個完,眾兄弟們保平安。”

每說一句,拔掉一根,十九句說完,香也拔完了。如果把大家說樂嗬了,大掌櫃的從凳子上站起來,說道:“兄弟走吧,啥時候想家了,再回來吃飯。來呀,給兄弟拿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