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君子,聽到這三個字,大多數人都會想到那些麵黃肌瘦,顴骨高聳,兩目無神的吸毒者。如果進行精確的定義,癮君子則不是那麼狹隘的範圍,可以指某一嗜好不能自我控製的人。比如煙鬼,酗酒等等,甚至可以包括殺人成癮的病態殺人狂。
孟有田起初是在悲憤的驅使下,大開殺戒。漸漸的,他開始喜歡殺戮,把它當成了一種享受。這種病態的心理有可能毀了他,因為狙擊手不是偏執的殺人狂。但現在孟有田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子彈****,血花綻放,一擊斃命,掌控生死,這些無疑使他產生了極大的快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日本鬼子頭部中彈,子彈從他的後腦破殼而出,血漿、碎骨飛濺。他的頭向後仰了一下,然後失去支撐的垂落在脖子上,接下來才是身體和腿象抽空了一般的失去力量,軟塌下來。
孟有田輕輕抿了抿嘴角,如果有人看見他的臉部表情,肯定會害怕並震驚,充滿了陰沉、狠毒,以及瘋狂的目光,會讓人不寒而栗。
殺氣,或者無形,卻不是使人感覺不到。孟有田身後的遊擊隊員感覺到了,他對麵的日本鬼子也感覺到了。
鬼子的屍體旁邊,另一個鬼子腹部中彈,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扭動。孟有田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因為這是他要的效果,準確的說,他是需要這個受傷的鬼子擺在他的射擊範圍內。
“圍屍打援”,或者“圍傷打援”,孟有田越來越狠辣,越來越冷酷。負傷鬼子的掙紮、哀叫,絲毫也沒有讓他的槍失去穩定。
第一個上當的鬼子是個勇敢而鹵莽的人,他瘋也似的衝過來,抓起傷員便要扛走。孟有田沒有半分的遲疑,手動,槍響,人倒!
鬼子傷員是個軍曹,他明白了敵人的詭計,他就是個能多喘幾口氣的誘餌,而他將看到一個個同伴因為他而被敵人擊斃。他咬緊了牙,停止了呻吟呼痛,絕望而怨毒地喊了一句日語。
孟有田麵無表情,盡管瘋狂,但他還未失去理智。他默默地計算著時間,準備在鬼子真的放棄後撤退。
但鬼子軍曹的喊叫並未阻擊同伴解救他的企圖,或許更給同伴施加了壓力。又一個鬼子行動了,這次聰明了很多,他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接近傷員,然後伸出長槍。傷員將手纏在了槍帶上,被一點一點的往回拖。
如果那個鬼子不是心急了那麼一點,也許他就成功了,就在傷員快要被拉到石頭後麵的時候,他身體前傾,伸出手去拉同伴。他太不小心了,露出了他的頭,盡管隻是一部分,盡管隻是很短的時間。可是對於孟有田來說,要射殺一個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意識已經模糊的傷員身旁又多了一具屍體,他的手指在最後的痙攣,雖然生命之火已經被命中頭顱的那顆子彈抽空,可生理上還沒有完全的死去,還在不甘心的抽動,一直到最後歸複平靜。
……………
血紅的夕陽,在散亂無章的雲朵霞片中徐徐下沉。金紅色的雲霧變成了一片褐色的微光,在大地上映出臨終的告別。
孟有田默默地坐在幾座新墳前,微微垂著頭,偶爾抬一下眼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連續的奔波,連續的潛伏,連續的狙擊,跟隨保護的兩個遊擊隊員已經累得躺在了炕上,但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疲憊。
白天出殯時,他已經在外狙殺鬼子,與其說是報仇雪恨,倒不如說是他想躲開那哀傷的氣氛,不敢再想好哥們那身首異處的屍體。現在,他回來了,似乎可以向好哥們交代一下,鬼子已經付出了代價,而且以後還會流更多的血,丟更多的命。
小全的眼睛有些紅腫,倚著一棵樹站著,不時有些擔心地看看孟有田的背影。
秦憐芳擺弄著一綹長發,緊皺著眉頭,思索了良久,才低聲說道:“我有些擔心孟大哥的狀態,今晚他還要去狙殺敵人,我們應該勸阻他。”
“我已經試過了。”小全輕輕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有田哥的脾氣,唉,他要是拿定了主意,誰也勸不住。”
秦憐芳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還是堅持道:“由著他的性子可不行,人又不是鐵打的,他需要休息,他需要冷靜。我一會兒和他談,讓他明白我們最需要的是他的頭腦和智慧,打鬼子是長期的,不能不考慮自己的身體和安全。”
“談談也好。”小全點了點頭,說道:“不過,你可別嗆著他說,他要發起脾氣——,反正我是很害怕。”
“我知道。”秦憐芳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瞼,大概想起了幾次孟有田斥打她的事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秦憐芳和小全不約而同地轉頭去看,又不約而同地眼睛一亮。這下子可有辦法了,她來得還真是時候。
………………
結果,人們都在追求。人生的結果,奮鬥的結果,婚姻的結果……但孟有田已經看到了,無論你是國王,還是士兵;無論你是高貴,還是低賤,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躺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