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藤如安點頭,爽快表示,服從這三個條件。
六天之後,石星會集朝中大臣,就日本請求封貢的前後實情,對內藤如安再細細加以審問。
有關內藤如安的庭審筆錄,在明朝和日本的材料中都有詳盡記載。從記載來看,內藤如安完全沒有把明朝放在眼裏,不斷地編造錯漏百出的謊言來欺騙石星。
比如石星問,朝鮮是天朝恭順屬國,關白為何侵犯?
內藤如安回答,日本求封,曾教朝鮮代請。朝鮮隱情三年,因此舉兵。
石星又問,明軍救援,日本應該立即歸順,為何還有平壤、開城、碧蹄之戰?
在內藤如安口中,日本人反而成了屢遭明軍欺淩的弱勢群體,行長與沈惟敬相會,約退讓平壤,不期天朝不信。去年正月初六,進兵攻城,傷殺行長兵甚眾。碧蹄也是天兵追殺,死傷日本兵甚多。退王京後,聽沈惟敬準封言語,又說天兵七十萬已到,因此星夜退兵。送還王子陪臣,並將七道送還天朝。
石星喝問,既退還王京,送回王子陪臣以求封,如何又犯晉州?
晉州屠城,日本人的暴行罄竹難書。內藤如安撇開明軍的關係,說晉州原係朝鮮人與日本相過,因此相殺,後見天兵,即便還去。
顯然,內藤如安讓天朝的兵部尚書心滿意足,和議達成指日可待。於是石星又重申明朝的三個條件:第一,日本人全部渡海,不留一兵一卒;第二,但求封,不求貢;第三,永遠不再侵犯朝鮮。日本人如約而行,就許封,不從約就不得許。並要求內藤如安當麵對此訂盟立誓,永不悔變。
內藤如安在北京城待一年多了,巴不得達成和議,早些回去,便信誓旦旦地對著老天豎起手指,發下毒誓,天朝問的言語,內藤如安我說過的話,如有一個字是虛說騙人的,關白秀吉、小西行長、內藤如安等俱各不得善終,子孫不得昌盛,蒼天在上,鑒之鑒之!
石星問,你之前說,如果朝鮮代為日本求封,就不會發兵攻伐。但是,關白繼承織田信長,織田信長尚且篡奪朝政。如果那時朝鮮代為請封,日本真的就不會侵犯嗎?
內藤如安編了個謊言來搪塞石星,織田信長篡殺國王不得人心,所以被明智光秀所殺。那時關白任攝津守,誅殺明智光秀,統一了六十六島。
石星馬上就有疑問了,既然關白統一了日本,可以自立為王,何必向天朝討封?
內藤如安拍了個大馬屁,關白看到國王被殺,又羨慕朝鮮有天朝封號,人心安撫,所以特意前來請封。
石星糊塗了,怎麼日本又是稱國王,又是稱天皇?
內藤如安索性胡謅說天皇就是國王,已經被織田信長殺了。如此誣蔑,織田信長怕是在墳墓內氣得打滾。
石星卻深信不疑,既然你所說實情如此,我當奏請皇上,準許給關白一個封號。但你必須寫封書信,派人快報行長,速速回去。命令關白準備侍候天朝冊使的船隻、館舍以及一切恭候禮儀,如果出現一點兒不虞之處,就不許封。
內藤如安信誓旦旦地保證,日本萬萬不敢輕易違背天朝的命令。
石星將審訊詳情,據實奏告明神宗。明神宗見內藤如安說得有頭有尾,不像是撒謊的樣子,遂聖裁定下封貢之策。
這時,負責給皇帝牽馬的太仆小卿張文煕給明神宗獻上大發浙、閩、直、廣四省軍隊,直搗日本本島的奇謀,還說有四利。
南京兵科署給事中徐栢對張文煕的奇襲之策逐一批駁,並舉出忽必烈遠征日本、慘遭台風席卷、導致全軍覆沒的案例,隨後獻上自己的四條奇策:一、令沈惟敬說服日本;二、重金賞購謀略之士,遊說日本各個大名諸侯,斬殺豐臣秀吉;三、在鴨綠江整頓水軍,趁日本人半渡之時攻擊;四、在遼東墩堡中埋下伏兵,將日本人誘到遼東,然後出其不意攻擊。
石星不想節外生枝,回複說張文煕之計不可行,徐栢的第一條奇策已經在實施了,其餘各有難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