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的小姐除夕夜不小心落了水,葉府當家人葉崇山花重金請了全兆京大大小小所有的大夫前去診治,都沒瞧出個所以然來,均說脈象平和並無大礙,但卻一直沒醒過來。
說來也奇怪,葉府唯一的千金葉傾城並非主母王氏所生,平日裏雖未曾聽說王氏有何苛責怠慢,卻也不見得對這個側室生的庶女有多上心。
大兆民風雖不如邊北國開放,但每年大大小小的節日,均有專門為官宦女眷所設的宴會。外人倒是瞧見王氏經常帶著她的親外甥女王青青參加,卻從來沒見葉傾城露過麵。所以這次葉傾城病重,葉府肯花這麼大的代價請名醫為葉傾城診治,實在是令人費解。
除夕夜裏就開始下雪了,到年初五也沒見雪停。葉傾城高熱不退,整整昏睡了五天,當朝宰輔葉崇山瞥了一眼跪在床前給葉傾城擦手擦臉的小丫鬟芸兒,又望向床上十四五歲模樣的女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隨後袖子一甩,扭頭走了。
王氏王金蕙仰仗母家在朝中能與葉家分庭抗禮的勢力,向來對葉崇山不那麼敬重,加上夫妻多年,夫妻間的溫情早已不在,有時候索性連相敬如賓的假惺之態也懶得裝了。碰到剛出門的葉崇山,也未行禮,直接開口問葉崇山要去何處?
“進宮一趟。”
“馬上用晚膳了,進宮做什麼?” 王金蕙雙手揣在袖子裏急急追問。
“找禦醫來瞧瞧。”葉崇山偏頭看了看天色,烏雲黑壓壓的一片,夜裏好像還有一場大雪。
“她親生的娘都不管她了,你還管她作甚?”
葉崇山雖然早過了不惑之年,但從前也是領軍打過仗的,聽王金蕙這麼說頓了一下,隨後腳下健步如飛,把王氏的叫喊遠遠甩在了身後。
“你還回不回來用晚膳?!”王氏看著葉崇山消失在回廊盡頭的背影,踮著腳,不甘心的問道。
又賭氣般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罵罵咧咧進了葉傾城住的屋子。
“命比紙薄的賤骨頭,別說請禦醫來了,就是神仙下凡,恐怕也救不回來。”
聽到王金蕙如此說,屋內侍奉著的本就哭紅了眼的芸兒,豆大的淚珠又滾滾往下落。
“哭哭哭!成日就知道哭!我是你就出府右轉去北街的藥材鋪買一包砒霜,兌了水,跟你主子一人一半灌下去,一了百了。”
王金蕙一腳踢開伏在地上的小丫鬟,佝著身子瞅了瞅床上的人。
五天了,臉色一天不如一天,除了胸口微不可察的起伏,看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原先葉崇山對這個女兒也沒那麼上心,自從自家的侄女王青青嫁給了太子,葉崇山便開始對這個女兒倍加關心。
也是,太子妃隻能有一個,但太子良娣卻可以有好幾個。
有朝一日,真龍殯天,當今的太子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還會有後宮三千,但凡宗族裏有女子得到恩寵,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世人都想乘上這艘大船,葉家又怎麼能不想呢。
更何況在太子還未成為太子的時候就經常跟這個小賤蹄子眉來眼去的,若非天子怕葉氏一族獨大,恐怕如今在東宮安眠的就是這個快病死的葉傾城了。還有他們王家什麼事。
一早就聽到風聲說上元佳節太後要為太子選良娣,在太子妃這件事情上王家就壓了葉家一頭,所以葉崇山才又重視起這個相貌平平的女兒來。
雖說王金蕙當了葉家二十多年的媳婦兒,但在侄女和這個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庶女之間,她的心其實更加偏向侄女的。她有時候恨不得葉傾城早一點咽氣的好。但凡她醒過來,不說憑葉家的勢力,就葉家是太後母家這層關係,這太子良娣的位置葉傾城也是勢在必得,再然後,王金蕙不敢再想。
東宮獨立於宗族之外,無親無友。一旦葉傾城成為太子的人,王金蕙與她之間尊卑就得調個順序,見了麵她得向葉傾城低頭行禮,這些年來王金蕙自問對葉傾城不好,也不指望她能念及葉家的情麵免了自己的禮,王金蕙斷然是不想被一個庶女壓自己一頭的。
王金蕙惡狠狠地想,但終究是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