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有果汁、牛奶和茶,但是麵對不請自來的客人,白水就足夠了。
在兩個不請自來的家夥再三的抱怨下,安琪終是拿出了兩個便宜的一次性杯子。她不客氣的將兩個裝滿水的塑料杯同時放到茶幾上,那些水濺起足有三厘米的水花,一部分落進杯中,更多的則是濺到桌上,順著光滑的玻璃,流淌得滿是狼藉。
就這樣了,他們還是看不懂她對他們的厭惡,依舊嘟嘟囔囔的抱怨著她粗魯的待客之道。
“夠了!你們又不是客人!再多嘴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安琪及時住嘴,她的尾音後留了一段極為明顯的空白,這些空白融化在空氣了裏,像是在閃電過後遲遲未落下的雷鳴,讓人等得心癢難耐。
可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想不到如何去補救,隻能抿起嘴,倉皇轉身躲進廚房。再出來時她的手裏端著兩碟蛋糕卷,她將蛋糕卷放到水杯旁,企圖用這樣的行為來轉移剛剛突兀的停頓。
不論這兩個家夥究竟為什麼來這裏,有沒有發現真相,對她而言都沒有關係。
安琪拎起裙邊到遠離兩人的那個獨立沙發上坐下,坐下後她的手裏依舊緊緊拽著那塊褶皺的布料。
她看到那兩個人正交頭接耳的議論著什麼,她聽不見,因為聽不見,才不得不更加大膽的猜測。
他們發現了什麼?是在作案現場發現了她的指紋?還是在監控裏看見了她運屍的畫麵?亦或者,他們已經在屋子裏發現了線索?
安琪坐立不安,她焦慮、憂愁,甚至期待。她依然記得事情第一次發生的那個夜晚。
月亮是混沌的,沒有星星,畫麵也是混沌的。她隻記得當時自己的手很痛,手裏的磚頭也越來越重。
敲打人體的聲音沒有什麼特殊的聲音,每一下都是悶響,最後她實在握不住,石頭重重的落在地上,這才敲擊彙聚的血坑,發出更加清明的撲通聲。
她也因此清醒過來,可又很快因為惶恐而混沌。她不能讓屍體留在野外,那太容易暴露了。於是她脫下外套,將屍體的頭蒙住,再在河邊清洗了自己的雙手和被血液沾到的地方。還好是冬天,她穿了好幾層,最外麵的夾克是黑色的,即使沾上了血,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她將屍體背在背上,起初趔趄了一下,之後就變得輕鬆起來。
她盡可能的走得快些,還專門找了人跡罕至的小道。她並不知道這究竟有沒有用,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這些。
那些混沌像是一條條醜陋扭動的蛆蟲,一點點的將她整個大腦都蠶食了個幹淨。
而在處理屍體的過程中,她感到自己的靈魂因為厭棄她,飛往了另一個世界。不得不留下來的軀體,則像是行屍走肉般,機械的重複著分割屍體、清洗血汙的工作。
死者生前並不重,甚至能稱得上苗條。可用來處理她的垃圾袋依舊裝了足足三大袋。
在做完這一切後,她將自己拋棄到床上。除了肉體上的疲倦外,她更多的感到頭痛欲裂。噩夢生生的侵占了她夜晚的私密空間,她不得已隻能輾轉反側到天明。
她坐在窗台前,愣愣的看著太陽升起,原本沉重的軀體此刻竟意外的輕盈。
與昨晚不同,第二天是冬日裏難得的晴天。
“她該死。”她如此寬恕自己,接著一聲又一聲,將對方的種種罪狀數落一遍。像是要用這些話語化作鐵釘,將無法反駁的死者釘死在審判的十字架上。
她明知道這樣沒有任何意義,但這樣做卻使得她心靈平靜,獲得難以言述的安寧。
可這種狀態沒能持續太久,昨晚的緊張和惶恐一並蘇醒了。它們追上來,從她的腳趾一路向上啃咬,血肉滋養著它們,它們便如猛獸般趴在她的腦袋上,雙爪沉重地壓著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