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的沁院算得上是侯府裏最為冷清的一個地兒了,寧國侯一月裏也就來一次,柳姨娘除了每天早晨來給張氏請安外,就不再出院門了,和侯府裏其他妾室的關係也不怎麼親近。
所以當莫玖帶著人進了沁院時,柳姨娘極為錯愕。
沒辦法,原主那個脾氣對柳姨娘這樣的小妾是看不上眼的,平日裏見著都是斜著眼走的,更不會踏足沁院一步。
柳姨娘驚愕間忙讓丫鬟去備茶水糕點,把莫玖引上了座,有些局促的笑笑,“大小姐怎麼想起到妾身這兒來了?”
莫玖溫和笑著,說:“柳姨娘不必拘禮,坐下罷。”
柳姨娘聞言一怔,眉心微微蹙起,眸露錯愕之色,到底還是局促的坐下了。
莫玖瞧著她拘謹的模樣,就笑道:“我前些日子臥病在床,柳姨娘送去的安神香是個好物,夜裏睡得極為踏實。”她朝春雪招招手,“今兒個我院裏丫鬟多做出了些糕點,想著,就當那安神香的謝禮罷。”
柳姨娘神色又驚了驚,看著春雪放在桌上的糕點盒子,視線又落到笑容溫和的莫玖身上,一下子站了起來,福了福身子,“大小姐真是折煞妾身了,這安神香那是什麼要緊東西,能幫的上小姐是妾身的福分,哪還敢勞煩小姐這什麼謝禮。”
柳姨娘是從丫鬟做過來的,自小是極重規矩,這大小姐給她送東西這事,可不就是折煞她嗎!
瞧著柳姨娘這舉動,莫玖心裏歎了一聲,倒是很欣賞她的自知之明,她起身去扶了她,“柳姨娘勿要這樣說。說起來我小時候你也是照顧過我的,我母親去世的早,那段時間還多虧了有你的照顧。”
柳姨娘連連搖頭,對莫玖這話極為驚愕,“這都是妾身該做的,隻是恨妾身沒能一直在小姐身邊侍候!”話到最後儼然帶了一絲狠意。
莫玖自然是曉得這柳月不是自己願意當寧國侯小妾的,她初時也就是想在原主身邊侍候。現在看來,如今的柳姨娘心裏也是有恨的。
看來是有戲,莫玖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笑容淺淺凝著柳姨娘,說:“姨娘的心思我都明白的。”她握了握柳姨娘的手,又說:“姨娘現在看看,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柳姨娘一怔,眼裏驚愕之色自然又流露了出來,何止是不一樣!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
以往的莫玖從不拿正眼看她,刁蠻任性,囂張跋扈,簡直到了人見人厭的地步,可如今這個呢,嬌靨淺笑,目光溫和,平易近人,端的是一身溫婉謙和。
這反差大的,著實讓柳姨娘驚愕非常。
莫玖將柳姨娘麵上驚愕之色盡收眼底,甚至連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細小表情都沒有漏下。莫玖眼中有波瀾微微掠過,她稍斂了麵上笑意,轉眸朝屋裏丫鬟擺了擺手,吩咐道:“你們都先下去罷。”
待丫鬟退了下去,莫玖才幽幽一歎,問:“能不能問下姨娘,當初我爹納你為妾是因了張氏,還是因了南國侯府?”
她聲音端和平靜,聽在柳姨娘耳朵裏,似能平息一切躁動,她暗暗吃驚,看著那越來越似鄭氏的容顏,竟是微紅了眼眶,“當初妾身向侯爺求在小姐身邊侍候,侯爺是答應了的,因為已經有了婉雲被抬了姨娘,所以妾身並無所謂。後來張氏進門,就想親自撫養小姐,那會子妾身瞧著張氏人不錯,可還是怕她不盡心,依舊在小姐身邊寸步不離。後來就不知怎麼了,侯爺突然就要納妾身為妾。”她吸了一口氣,接著說:“表麵上是因了南國侯府,實際上就是張氏想親自撫養小姐,因為妾身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南國侯府的家生子,不能隨意打發,這才讓侯爺納了妾身的。”
果然啊,張氏從進門就沒安好心,親自撫養,最後把人養成了那性子,居然還能說是原主自己長歪了?莫玖心裏暗嘖一聲,看著柳姨娘發紅的眼角,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她似乎咬了咬牙,眼裏有狠厲之色閃過,“妾身自從那時起,就再也見不了小姐一麵,好容易能見著一次,多半也是要被張氏罰!這些年過去,妾身在暗處看著,看著那張氏毀壞小姐,卻不能踏足一步去保護小姐,心裏別提有多恨!”說著,眼眶子已經全紅了,麵上也露了悔恨之色。
咦?她話還沒說幾句,怎麼這柳姨娘這一股腦的全交代了出來?莫玖心裏暗暗驚訝,臉上表情不改,說道:“姨娘原來是有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