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官司(1)(2 / 3)

張茂萱:“老鍾,你們洋教堂‘聖地書院’的事,現在辦得如何啊?”

鍾老板賠笑道:“不久前,在下去教堂,偶爾聽胡主教說,書院共計招生三十人,並且已於年前開課了。”“喲?好啊——這就好,這就好嘛!”張茂萱裝模作樣道,“今天,我和冷先生來,就是想問問鍾老板,在下幫忙辦的這件事情,你們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當然滿意!”鍾老板忙賠笑敷衍道,“張先生辦的事情,我們還有哪樣說的?滿意!”

張茂萱喜笑顏開道:“真的滿意麼?”

鍾老板答:“真的滿意。”

“鍾老板——!”正在閉目養神的冷超儒突然開口了。不過,他的眼睛卻沒有睜開,雙手也仍舊抱在胸前,“心培可是個仗義人啊!”

鍾老板賠笑敷衍道:“對對對,二位師爺,你們兩個的的確確都是仗義人。”

冷超儒的雙眼仍舊緊閉著:“從前年夏天以來,為了成就你們這樁大好事,心培鞍前馬後,樣樣都在幫著斡旋操心呢!這中間的過程,我冷超儒一清二楚。鍾老板,他張先生可是為你出了一番大力喲!”

鍾老板賠笑:“我曉得,冷先生,我曉得。這樣——今天我請客,好好酬勞二位!”“客麼,你老鍾就用不著請了。”張茂萱單刀直入,“鍾老板,還記得當初的承諾嗎?”

“記得。”鍾老板一麵側目沉思,一麵做回憶狀,“當時,我受白斯德望主教的委托,曾經給張先生許諾過。大意是,隻要足下肯出力,他老人家一定重重報償。”

“不對吧。”張茂萱慍怒道,“我記得,你當時的原話是‘隻要張先生出了力,鍾某定有後報’。鍾老板,此事時隔不久,你居然如此耍賴,未必藐視張某?”

“老鍾,不妥吧?!”這是冷超儒的聲音。直到這個時候,他的眼睛才不緊不慢地睜開了。鍾老板急忙上前賠笑:“冷先生,有什麼話您盡管吩咐。”

“過河拆橋,恐怕有些不仗義呢!”冷超儒還是那副悠哉遊哉、不緊不慢的樣子。

鍾老板心裏發慌,忙說:“不敢不敢!你我共處省城,抬頭不見低頭見。再說……今後,小店的諸多事情,還得仰仗張先生、冷先生搭力幫撐,在下哪敢耍賴!”說到這裏,鍾老板再次賠笑道,“隻是,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現在提及,或許我記憶有誤,或許張先生記憶有誤,才導致言語中產生曲解。”

“無情無義的東西……我無暇聽你詭辯!”惱羞成怒的張茂萱早已按捺不住!他氣哼哼地站起來,用指頭頻頻搗點著鍾老板的前額,厲聲警告,“姓鍾的,限你五天之內,給我把一千兩銀子的酬金給付清楚。超過五天,每日的利息以十兩計算。”

說罷,張茂萱用力繃緊了麵孔,和冷超儒一道,矜持地走下木梯。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年淤積的種種失落、憎恨與挫折,這時似乎轉移到了兩位師爺的步履之間。每一步,他們都高起高放重力踩踏!窄逼的、雕欄刻柱的木梯,在他們腳下“嘎吱”作響,搖搖晃晃……

鍾老板的心裏像擱了塊石頭,他不住地唉聲歎氣。

這些年,為了在衙門的公務招待中謀點薄利,他與形形色色的官場人物違心周旋,各取所需。至於巡撫衙門的張茂萱、冷超儒二位師爺,均已在這省城中鑽營數年,鍾老板不但了解他們的品性,還熟識他們的手腕。別看這二位師爺性格各異,並且都沒什麼官銜,但是,他們有一個相同的身份。這身份很特殊,倘若操弄得好,定能大有裨益。

貴陽有句俗話:魚找魚,蝦找蝦,鬧鷹找老鴰。

在看似呆板的官場往來中,張茂萱、冷超儒有個共同之處——他們都非常地善於扭搬、操弄和利用各個衙門的官員。在其處心積慮的扭搬、操弄下,兩個“爛肚皮”的小日子過得甚是肥腴、逍遙。

他們今日從張三處弄得一筆銀子,明日在李四家搞來一件古董,後天又從什麼地方整了一挑鴉片……諸如此類好事,在他們身上屢屢再現,層出不窮。巡撫大人東攢西挪,每年付給的那幾百兩束修,在他們的開銷中隻能算是零花錢。

二位師爺的口碑都很糟。但他們從不在乎——糟也好,爛也好,有錢就好!隻要有了錢,就沒有辦不了的事情。他們不單單會搞整大錢,更會支使小錢。例如,各個衙門大小官員的癢癢處,一般老百姓誰人知曉?但是,張茂萱、冷超儒略施小計,便能巧妙地摸個水落石出,一清二楚。

——他們之所以刻意去掌握這些東西,是為了更好地對症下藥。

比如說,你喜歡抽鴉片,他們就送鴉片。你喜歡打麻將,他們就陪你打麻將。你說左背癢,他就給你撓左背。你說右背癢,他就給你撓右背。你說你的腳趾縫不舒服,他就用指頭.快淋漓地蹭擦你的腳趾縫……總而言之,左撓右撓、東蹭西蹭的目的,就是要把你調理得周身通泰、哼哼唧唧、糊裏糊塗!然後不露聲色地抓拿這些人的把柄。貴陽官員中,也不乏自命清高者。這些人本來很鄙視二位師爺,又不屑亮什麼癢癢處供他抓撓。於是便恪守“井水不犯河水”

的古訓,老死不相往來。然而,正所謂“陰差陽錯”,總是有一些把柄,被張茂萱或冷超儒捏在手中。一旦時機成熟,先軟呀硬的給你丟個人情,叫你自己看著辦。但是,究竟怎麼辦,卻往往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