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呢，九哥帶著我們沒明沒夜地瘋跑，我的馬都快要跑死了。”
古海沒說話。這會兒他的心思全放在俄羅斯境內某一座小村莊上了。在那裏置放著六台先進的蒸汽壓茶機。一年前，大盛魁恰克圖分莊坐莊掌櫃盛禎，托俄國合夥人從莫斯科購置了這六台壓茶機。不幸的是，在運輸途中壓茶機以禁用品為名被俄羅斯軍方扣押了。
這一次大掌櫃交給古海的任務是，要他通過關係把那六台蒸汽壓茶機拿到手並且設法運回國內。大掌櫃知道古海有這個能力，也是大掌櫃特意為古海回歸設計的一份晉見禮。古海隻知道，他們這次是在為大盛魁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不管事情多麼難辦，不管吃多少苦，古海決心把大掌櫃交給他的這件事情完成好。就是要他的胳膊要他的腿要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在大清國境內的事情大掌櫃都已經作了周密的安排，他們的行動路線，穿越烏蘭穆圖山口時的向導都按照預先設計好的方案進行，隻是到了俄國境內一切就要由古海來見機行事了。
向導回來了，他向古海等打了個手勢，一行人便移動起來，這次他們沒有騎馬，每個人都把馬韁繩緊緊攥著拉在身後。他們通過了一個無人看守的哨卡，又走了一段路之後，就在向導的示意下都翻身上馬，接著奔跑起來了。
薩彥嶺給了古海和弟兄們一個下馬威，就在他們穿越山穀的時候，氣溫驟降，突然下起了暴雪，有小孩手巴掌大的雪片紛紛揚揚飄落下來，視線被密布的雪片遮擋了，古海他們不得不勒緊韁繩使馬的速度降下來。大雪迅速把道路覆蓋，馬匹的身上裹滿了雪花。但是馬那熱騰騰的身體很快就把雪片融化了，雪片又變成了水，化成水的雪片被寒冷的風一吹又結成了冰，懸掛在馬的鬣毛上，馬鞍的鞍橋上，凝結在了馬的尾巴上，使馬尾都沉重地垂下來。二鬥子歎道：“真是他媽的！沒完沒了的雪！”
“這是西伯利亞！”
“又不是沒有經見過。”
“別吵吵了！”昏暗中傳來古海壓低的聲音，“趕快把皮坎肩都穿上！”
黎明的時候他們跑出了山口。朦朧中古海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全都被皚皚的白雪覆蓋著，什麼也看不清楚了，但是大家知道他們已經是站在俄羅斯的境地了。但是向導還是一句話不講，隻管在前麵帶路，要說話就是用俄語督促他們：“跟上，別掉隊。”
馬蹄踏在鬆軟的雪地上發出吧嗒吧嗒的悶響，節奏越來越慢，沒有見過世麵的馬匹都不敢走路了。
好奇的刁三萬聽不懂俄國話，他指指向導問古海：“他剛才說什麼？”
“跟上！別掉隊。”
“他說什麼？”胡德全還是沒弄明白。
但是古海不再理會他，隻顧催促著坐騎頭也不回地朝前跑。
他們縱馬沿著寬闊的大道奔跑起來，一個時辰之後向導將他們帶進了一座村莊。在那裏古海看到了前來接應自己的俄國人，是米契柯在比斯克公司的心腹，他們事先就約定好了的。
“我叫比爾，”米契柯的心腹自我介紹說，“我將按照總經理的指示陪伴你們把事情辦好。”
在那座俄羅斯村莊裏，他們休息了一會兒接著就上路了。這一回是由比爾陪伴他們。
現在他們的心情可以放鬆了，幾匹馬都邁起了細碎優雅的走步，它們的身體互相緊貼著。這些訓練有素的走馬都盡力控製著自己的步伐，誰也不會跑到前麵去，誰也不會落到後麵來，遠遠看上去它們就像是一個整體。幾個騎馬的人像坐在一艘平穩行進的船上，大家聊起天來。
“九年哥，”喜歡說話的二鬥子首先開了腔，“道路兩邊好像是莊稼地。”
“不是好像，就是莊稼地！”
“想不到這兒也種莊稼啊？”
“這些莊稼地讓你覺得奇怪嗎？”比爾替古海回答二鬥子的問題，“說起來這一片產糧區和你們中國商人有著密切的關係。”
“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二鬥子對比爾的話很不理解。
比爾回答：“過去這裏原本是一片荒漠。種植糧食還是在與中國商人展開大規模交易之後的事情呢。”
“為什麼？”二鬥子問，“你們種不種糧食和我們中國人有什麼關係？”
“是中國人對糧食的大批量需求刺激了這裏的糧食生產。”
“原來你們是在為我們種莊稼啊？”
古海笑道：“你以為俄國人全都是傻瓜啊？”
“都不是傻瓜，”比爾接著古海的話說，“不管是中國人還是俄國人全都不是。對於商人來說隻有一句話是真理——有利可圖。”
古海接過了話茬：“這裏是南西伯利亞最重要的產糧區。太平天國造反的時候，國內糧食緊缺，價格飛漲，那時候大盛魁商號用茶葉從俄國商人手裏換回了大批的糧食就是來自於這裏。後來我在伊爾庫茨克做生意的時候，所經手的貨物除了西伯利亞出產的動物皮張，最大宗的就是小麥了。那幾年我差不多每年秋季都要在這一帶待上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