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如戰場

古海曆經千難萬險終於將六台壓茶機運到歸化,等待他的是大掌櫃的葬禮和大盛魁混亂不堪的局麵。

古海回歸大盛魁的道路是不平坦的,時值草原市場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大盛魁陷入新危機。

古海滿載著壓茶機勝利歸來,他想立刻將這些壓茶機放到大掌櫃麵前,自己也就能複號了,這種喜悅的衝動消除了這幾個月的疲憊不堪。而大掌櫃的去世絕對是古海不曾預想的。還沒有走進大盛魁城櫃的院子,古海就已經感覺到濃鬱的喪事氣氛了。他踉蹌地走到大盛魁櫃的大門,此時的古海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在巷口能看見排著隊的馬拉的轎車或是人抬的轎子,還有騎乘著空鞍子馬從大門口一直排到了巷子口。遠遠的大盛魁總號大門兩側挑簷上掛著的燈籠上蒙上了白紙,白紙上寫著隸書大字:奠。走近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對聯。進了門裏院外院內全都是挽幛和挽聯。出出進進的掌櫃夥計們全都帶著重孝。哀痛的氣氛像彤雲重霧壓迫著總號的院子也壓迫著所有的人。

一個小夥計在大門口迎住了古海,就在門房裏給他把孝衣穿在了身上。孝衣其實非常簡單,就是一件臨時用幾塊白布連綴而成的肥大的袍子。孝衣孝帽穿戴好之後,古海就跟在小夥計身後來到大掌櫃的靈堂前,大掌櫃的靈堂就設在總號外院的大客廳裏。來到靈堂的門前,古海卻不能立刻走進去。看門的夥計告訴他在裏邊吊唁的人排著隊呢。

幾次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但是都被理智阻擋了。他知道現在自己是在大盛魁商號的總號大院,這裏是講規矩的地方,隻好耐著性子在外院的大客廳等候。好在貼蔑兒拜興的弟兄除了二鬥子已經都回村了,回到他們自己家人的身邊,不用他操心了。

歸化通司商會所有的成員掌櫃、耆老商會,以及土默特衙署、都統,社會各界的名流,都在門前候著。古海向外院看看,單是綠尼大轎就停著好幾頂,知道吊唁者確實不同一般。隱隱約約有哭泣聲從屋子裏傳出來,渲染著悲痛的氣氛。院子裏還不斷地有轎車進來,一排北房一排南房,房簷下密密麻麻地掛滿了挽聯,沿著房簷從南邊和北邊向中間橫著拉起了十幾道線索,為不斷增加的挽聯開辟地方。古海當然知道以大掌櫃的交友和影響,在歸化城是難有第二個人比肩的。古海此時身份還朦朧著呢,隻好耐心在門口候著。

前來吊唁大掌櫃的歸化城外國商人和商號有:德國人開辦的德華洋行、隆昌洋行,美國開辦的慎昌、美豐、花旗,英國的怡和、和記,俄羅斯西伯利亞茶葉公司、托博爾斯克公司、巴達瑪耶夫公司,瑞士的亨得利鍾表店,日本吉田商行、電料、華美、富士洋行,比利時的堡華樓金店、鈍德大藥房……時不時地會聽到聲音壓得低低的用英語交談的聲音或是用日語交談的聲音。

時勢驟變,現在在歸化城紮下了根開設店鋪的洋行越來越多了。洋行不但在歸化地方站住了腳,而且許多洋人還進入到歸化社會生活的主流中來了,幾乎所有重大社會活動都能看到洋人的身影。當地人對與洋人打交道已經不稀罕了,甚至完全習慣了。

大盛魁總號院子裏,吊唁的人群人頭攢動。所有的人都低垂著頭,許多人都身穿孝衣。挽聯挽幛鋪天蓋地。念經的聲音和哀傷的音樂彌漫在空氣中。

古海在二鬥子攙扶下走向大院門口。守在大門邊上的夥計道:“這位掌櫃,請戴孝花。”

古海站著,看著小夥計在自己的胳臂上掛上白布孝花。他走進去了。

“你回去吧。”古海悄悄對二鬥子說,“這裏要等很長時間的。”

“我陪你,順便也看看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