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中國:摘下“差不多先生”的文化標簽(3)(1 / 1)

史密斯認為,中國人,是一個“漠視精確、思維含混”的民族,他在書中寫道:

“中國人完全能夠像其他民族一樣學會對一切事物都非常精確--甚至更加精確,因為他們有無限的耐心--但我們必須指出的是,他們目前還不重視精確,他們還不知道精確是什麼。如果這一看法是正確的,那麼就可以有兩條推論:其一,在我們考查中國曆史檔案時,必須考慮到中國人漠視精確這一特性。我們采用中國人所提供的數字和數量很容易使我們自己受騙,因為他們從來就不想精確。其二,對於中國人所提供的冠以‘統計數字’以抬高其權威性的各種材料,必須留有很大的餘地。”(《中國人的性格?漠視精確》)

作為一名留學生,長期在美國學習、工作和生活,我也深感到,和美國人相比,中國人確實缺乏“用數據來說話”的素養。中國的語言表達方式中“重定性、輕定量”的特點非常明顯,口語中經常使用“大概”、“差不多”、“少許”、“若幹”、“一些”等等高度模糊的詞語。我身邊的一位攻讀博士學位的朋友,曾經給一位美國教授提供過一份中國菜的烹調方法,但其中關於“鹽少許”、“酒若幹”、“醋一勺”的提法,令這位美國教授抓耳撓腮、不知所措。我事後自問,也確實感到這種提法,完全是跟著感覺走,讓人無從下手。此外,和美國數據資源的豐富、開放相比,不少中國留學生對於國內的數據匱乏有切膚之痛。寫論文、做研究,如果能選一個自己熟悉的中國話題,於國於己,都更有意義。可選的話題不少,但常常因為一數難求,多數選題都逃不出夭折的命運!有些數據國內確實沒有,有待收集;還有些數據水分太大,經不起推敲和檢驗;再有的,被有關部門貼上了“機密”的標簽,平民百姓無緣相見。

黃仁宇還對中國人缺乏“數據精神”的根源做了剖析,他認為:在中國傳統的學問--理學或道學當中,一直都分不清倫理之“理”與物理之“理”的區別。這兩個“理”混沌不分的結果,是中國人傾向於粗略的主觀定性、排斥精確的客觀定量,從而養成了重形象、重概括、輕邏輯、輕數據的文化習慣。這種文化習慣,使中國人長期沉浸在含蓄、模糊的審美意識當中,凡事隻能在美術化的角度來印證,滿足於基於相似的“模糊聯想”,止步於用邏輯來分析、用數據來證明,最終將表象上的相似,當做本質上的相同。

但歐洲在中世紀之後,就將“倫理之理”與“物理之理”這兩個“理”劃分得很清楚了。

黃仁宇的看法,並不是一家之言。現代著名思想家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dt)也曾經對比過中國人和西方人在思維方法上的不同。她的結論是:西方人是“詞語思維”,中國人則是“形象思維”,而形象思維不是一種基於邏輯的推理性思維。05

歸根到底,中國人對數據的漠視,緣於一種文化上的缺欠:隨意、盲目、不求甚解、理性不足。

因為這種文化上的不足,科學最終在西方國家起源,當然不足為奇,中國人100多年來隻能跟在別人身後亦步亦趨,也是應得的命運。

除了數據的收集和使用,中國在大數據時代需要麵對的挑戰,還有數據的開放。

如果說收集數據是一種意識,使用數據是一種文化、一種習慣,那是否開放數據則是一種態度。

正如本書前文所描述的,互聯網上的數據開放,其開放的對象不僅僅是一個國家的人民,而是全世界的人民。這種開放,是無法阻擋的。中國人,隻要願意,就可以登陸其他國家的開放網站,下載他們的公共數據,分析他們的財政開支細目,考察他們的房屋交易價格,甚至參與他們對公共事務、社會事務的批評和監督。即使作為外國人,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中國人也可以感受到數據開放給全人類帶來的種種便利和實惠。而這些便利和實惠,正在成為信息時代世界各國一項基本的公民權利。

由於互聯網的發明,“開放”已經成為人類社會一個不可逆轉、不斷加速的社會思潮。如雨果所說:你可以阻擋一支入侵的軍隊,但你無法阻擋一種思想。在這個浩浩蕩蕩、不斷前進的世界大潮當中,我們將發現,中國如果不跟上,我們的處境將會越來越微妙、越來越尷尬、越來越孤立。

收集數據、使用數據、開放數據,都是大數據時代我們中國人需要一一麵對的挑戰。

這三大挑戰,沒有一個不是任重道遠。但這些挑戰,也是我們在大數據時代徹底摘掉“差不多先生”文化標簽的重大曆史機遇。如果在這個數據意義凸顯的時代,我們還抓不住這些曆史機遇,繼續漠視數據、拒絕精準、故步自封,等待我們的,還將是一個落後的1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