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著星星許願的話,願望是不會成真的。這一點,從很久之前,過於殘酷的事實恐怕已經教會了所有人了。比起那種東西,人們開始更加信奉原始的力量,希望這種崇拜能夠使得自己心願成真。而崇尚力量的武士們如果真的能夠在銀河當中能夠有屬於自己的一顆星星的話,那麼今天的夜裏,必定會是一個群星墜落之夜。
所謂戰士死於沙場,學者死於講壇,如果能夠在這樣的戰役當中離開人世,的確並不是一件太壞的事情。至少這樣子,這些武士們就不用去麵對接下來更加殘酷的事實——屬於敗者的,被打敗的恥辱或者屬於勝者的,直到天下和平之後兵戈無用,他們失去存在意義的年代。
首先蒙受死神召喚的,便是“槍彈正”保科正俊,這個時年三十九的武士,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度過四十年的坎,耍了一輩子槍,因此得名的家夥,最終卻死在了別人的槍下,這種事情多少也是有一點諷刺。如果說是景嗣在場,恐怕就會發表出什麼“自古槍兵”係列的評論,或者安慰這家夥不是用槍自己捅自己就已經很好了之類的言論吧。但是作為這場大戰當中第一個陣亡的家夥,他至少可以不用擔心自己會是一個人上路了,自己也好,敵人也好,陪他的人是不會少的。
幾乎是在他被包圍了他的越後士兵們用長槍齊齊的突刺然後被半舉到天空的同時,他也欣慰的聽到了遠處赤備隊爆發出的一陣歡呼。
越後方被討取的是中條藤資,一個從龍女還是和自己的兄長進行著家督之爭時候就效忠於她的人,年紀大了,的確是技不如人了。麵對著精銳的甲州赤備,先是被斬下了持刀的右手,然後又是被一刀捅入了背心——死的時候,臉上沒有多少錯愕,或者說,對於這種事情,他也是已經看開了吧。
畢竟戰場上有的隻有兩種人,死人和將要死的人而已。即使是一次次的戰場上完整的歸來,也不會有人認為自己還真的是活著的,對於這些見識過地獄的人來說,他們隻是還沒有死而已。沒有戰死,隻是因為他們的時候不到,而一旦時候到了的話,這些家夥也是會毫不猶豫的跟著自己的同僚上路的吧。
所謂殺人者就要有被殺的覺悟,並非是原始的同態傷害這樣的複仇方式,而是一種代價的支付。為了守護甲斐而死,或者為了龍女所信奉的正義而亡,對於這些人來說,都是一種可以接受的結局。如果真的有靈魂這種東西,那麼甲軍戰死者的靈魂恐怕就會回到群山當中,回到那座滋養了山地人民的湖泊旁的神社當中,化作英魂守護自己的故鄉。而越軍的話,這些犧牲者也會最終接受著龍女的救贖,回到那皚皚雪山之後的越後,和那座坐落在高山上的春日山城然後往生極樂吧。
時至如今,景嗣的計劃已經完全的失敗了,本意是讓三河武士們加入並且讓其中一方明白局勢已經不可逆之後降低戰爭烈度,增加存活幾率的前提,本來就是建立在了“麵對不可能獲勝的戰役,就會選擇撤退”這樣的前提下的。但是從一開始,或許這樣的認知就是錯的,就算是明知沒有取勝希望的話,恐怕雙方還是會奮戰的吧。一直以來,景嗣都嘲笑戰國人不懂人心,而換句話說,他也是不懂戰國。
按照我們天朝對於戰國的定義,那麼就是大爭之世,一個凡有血氣,皆有爭心的年代。為了勝利,這些瘋狂的家夥可以不惜代價的征戰。這是景嗣所不能明白的,即使是他占領了甲斐國,降服了武田家的家臣,他也是沒有辦法真正得到甲斐的。因為這群頑固的山猴子,還真是一代代的把山裏的文化很好的流傳下去了,即使是在武田家滅亡了多少年之後,諏訪還是會有人模仿著當初甲斐之虎和武田二十四將的英姿上街遊行的。與其說是一個國家,倒不如說,武田的甲斐已經成為了一種文化,而隻要有人記得,文化這種東西,是永遠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