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比起河流來說永遠是更加讓人向往的存在,明明知道是有盡頭的,但是卻還是顯得那麼浩瀚——身為沒有怎麼看見過海的甲州人,還真是有愧於島國人之名。
不過,和我那種激動的心情相比,某個人卻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好像眼前的不是物產豐饒的大海,而是敵人的千軍萬馬一樣,這種姿態,還是很難在這個老是無厘頭的男人身上見到。
“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麼?我雖然不懂水軍,但是這至少看起來應該也算是欣欣向榮的樣子吧,為什麼會是這種臉。”
欣欣向榮的樣子,用來形容伊勢的話,那麼是非常恰當的——作為漁港,這裏的水產豐富,能夠養得起眾多人口,尤其是在南伊勢這塊灘塗較多而耕地較少的地方,和歌山附近的人都是以海洋的恩賜維持生計。而近來好好的發展了商業之後,商船以及收稅的關船也並不少見,單單隻是這一片水域的話,能夠提供的關稅就比的上好幾座金山了吧。
“你對於海的話,很喜歡麼?”
“恩,是啊,這片海的話,我很喜歡。真的想要看到更遠處的大海。”
“遠處?不,我覺得還是這樣就好了,這樣子的話,反倒會美好一點吧。”
那是一種沒有見過,但是可以理解的心情,就和我一直呆在安土遠離了甲斐一樣的心情差不多——那家夥再怎麼說也是明國人,在這種時候想念故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想念明國了?還是對於那裏有什麼不好的回憶?”
“不好的回憶?你是把我當成了流亡者之類的家夥吧,也是,這個時代的話,是不會有人在成功的時候背井離鄉的,畢竟。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啊。”
隻身一人來到異國他鄉,成為一城一國的諸侯,這種事情通過貿易船傳到了明國之後,那邊也倒是很向往這樣子的成功者——然而,向往隻是向往,大多數人還是沒有那種想法的。畢竟在他們看來。不管多麼成功而離開了家鄉的話,那麼說到底也隻是一個流人而已。
至於描寫流人的痛苦的詩詞,是中華文化當中從來不會缺少的元素。因此連帶著日本也一樣,若是一個人死去之後沒有辦法得到當地人愛戴而得到立碑封神的權利的話,那麼在所有人看來就並不是一段成功的人生。
“不,問題的話還是在於兩個國家之前的關係,你啊,知道距離這種東西麼?”
“你指的是日本和明國離得太遠,文化沒有辦法溝通麼?”
“不是……我指的是戰爭和和平這一方麵。你啊,覺得鹿兒島會和蝦夷有敵對關係麼?”
“不會,因為離得太遠了。”
“日本和明也一樣,現在的問題,也不過是離得太遠了,但是如果說有朝一日能夠迅速從日本趕到大明的話,那麼會是怎麼樣一副情景呢?”
一副認真的樣子,然後看著海岸線。用著本國的經典來講述他的想法。
“還記得崖山之後,江山一夜改易。蒙古大軍將要登陸九州的事情麼?”
“嗯,那種事情我當然記得,雖然沒有親曆,但是在傳說當中,這也是非常嚴苛的事情,如果不是神風的話。那麼日本說不定也會和宋一樣了。不……甚至還要慘,至少你們還有襄陽,而我們那時候還沒有小田原。”
對於蒙古入侵時期的故事。我當然是不可能真的去經曆的——那是鐮倉時代的事情了,但是以前也聽長輩說過,幕府是如何征發九州的民夫在海邊築起長提。是如何帶著所謂的旗本八萬騎來和蒙古人作戰的。
所謂的神明護佑之國,也是那個時候才傳來過的故事——當然,肯定是一種愚蠢的說法,就算是有的話,那麼也至少以神明之外,我們是無法用正常的手段來進行對抗的吧。
“雖然不是現在……但是有一個人說過中國和日本的關係,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就是遲早會有一方消滅另外一方的關係。我啊,在想這種事情是不是真的有辦法避免。”
這種駭人聽聞的說法,實在是有一點讓我無法理解——雖然曾經也有過衝突,但是日本和中國的關係始終是像是師徒一樣,但凡有理智的人,就不會對日本戰勝那個龐大的大陸國家有希望吧。
“或許,有一天,那邊和這邊的海邊,都會布下重兵來防範海那邊的入侵者,而那個時候的海岸,大概就會真的和蒙古東征的時候差不多了。”
“好啦,真是的,盡是一些多餘的感慨,你要真擔心的話,那麼有本事就讓明來吞並日本啊,若是能夠成功的話,那也不是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麼?”
有的時候,實在是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所以我也想要盡快的扯開這個話題——盡管我是一個對於這個時代相當清楚的人,但是景嗣那家夥始終有一種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違和感。
然而,對方卻擺出了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然後做出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