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650 宿命 其上(1 / 3)

時間乃是永遠向前之物——總是以不可抵擋的姿態向著未來推進,接著把與之共同前進的所有生靈都毫不留情的碾死,盡管對於有的人來說,時間或許會偶爾開開小差讓人鑽點小小的漏洞,但是真的要讓時間就此停止的話,恐怕是比回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吧。

而所謂的時間旅行,更加是一種讓人絕望的東西。

在不可改變的時間內進行多少次旅行和嚐試,就像是在滾輪當中奔跑的倉鼠一樣——不管如何努力,也都不可能有著絲毫的改變和前進,隻要是滾輪當中的話,那麼就一定是如此。

所以,就像是絕大多數科幻小說當中所堅持的論調——宿命不可改變,既成事實不可能有所變化,而真正值得商討的,就是如何去應對失敗這一點。

若是清楚了命運,並且將其歸之為“不可抗力”而不再反抗,不去嚐試的話那麼就是最聰明的選擇——不可能和不太可能是兩回事,不太可能至少代表可能性並不是零,所以在不斷嚐試之下也總是有著實現的機會的。但是不可能的話,則是確確實實代表了“絕對不行”的意義。不管是多少次嚐試還有努力也都隻是無意義和無價值的。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麼聰明的。

見過像是狗麵前吊著骨頭的舉動吧。

狗就是那樣子的愚蠢——見到骨頭就會飛奔接著想要吃到嘴裏,所以狗永遠不會理解,自己越是跑的話,那麼就越是沒有機會得到這根骨頭。所以就人的角度來說,看著犬類狂奔的樣子也隻是會讓人發笑吧。

不過,就人來說,有會比狗聰明聰明多少呢?

遇到了可以嚐試的機會,遇到了真正想要的東西,那麼人也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嚐試——失敗了。痛了,接著休整再來,隻要是還有著重來的機會,那麼人就絕對不會放棄。直到最後,將自己的整個人生作為代價,消磨在反複的時光裏。

因此,就此講述的。是一個堅持了,奮鬥了並且最終失敗了億兆年男人的物語。

……

“拜見大殿,恭祝大殿完成此不世偉業,反亂撥正,終結亂世。”

“恩,都起來吧。也都是仰賴諸君了。”

名為安土的城池本身就是為了治理天下而設立的據點——和其他的所有城池不同,安土並沒有太過於注重城的本業也就是防禦,而是更加的以都市來作為建設藍本而設計的。所以說即使是如今這樣子數量高達三千餘人的評定,對於這座城的天守來說也並沒有多少壓力。

不過,這次因為是需要宣告天下霸權的確立,所以新的時代也需要新的代表,或許以後治理天下的位置會是在安土。但是如今的話,果然還需要在伏見的新城來會見諸侯吧。

結果遠遠比手段更加有意義,在多年的混戰當中死去了的人已經不計其數,而為了終結亂世也是付出了諸多的代價——尤其是最後得幾年,為了徹底的平定亂世,為了各地根深蒂固的守護代勢力完全消失,采取了的手段也非常的嚴酷,死亡的人數簡直是十來年死亡人數的總和。但是結果是平定了的世界的話,那麼多少也是有著其價值的吧。

雖然嚴苛,但是人類這個種群不管在什麼時代也都是延續著犧牲少數保全多數這樣子的生存策略的,而確確實實的將此執行到底的,也是亂世的平定者本人也就侍立於少女的身側——穿著公卿衣服卻身配太刀的樣子實在是看不出是什麼讓人覺得恐懼的存在。

當然,若是隻要聽說過這位屠戮公名聲的人,都不會去選擇輕視他的吧。

十數年的南征北戰。拆毀一座又一座城堡,用殘忍的刑罰對待每一個他所認為必須要除去的人,然後達成他想要的結果——或許在他看來,這個世道的確是已經清淨了不少。因為不潔的那些部分他都已經一手除去了。

“當然,也多虧了他的辛勞了,多年來如同忠犬一樣……真是,辛苦了啊。”

於多年前立下了契約,宣誓成為了少女的盾和劍,將她的理想當成自己的理想,將她身上應該背負的罪名全部一手攬過。那種樣子的男人也已經不再是十幾年前那個青澀的家夥了——王室已經不複存在的情況下,所能賞賜的最高榮譽也隻有公爵一級了,當然,雖然全名是什麼出雲榮德苑昌信公,但是包括在他自己內的所有人,卻還是喜歡稱之為屠戮公。

“哪裏的話,是吾主的話,那麼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接下來的話,臣下也會為了您的天下而奉獻忠誠的。”

為了夢想而重複著屠戮,以拯救之名而屠殺的人。從比起源平時代更加可怕的屍山血海當中走出,最終到達了此處的人。

“那好……總之,諸君,既然天下已經平定了,咱也要製定相應的武家諸法度以及總無事令,就此的話,我們也總算可以放下武器來建設一個人人都笑著的國家了,所謂的平安樂土,就由我們一手來建立。”

諸多的大名跪伏於地,向著少女宣誓效忠——然而少女恐怕是不能明白的吧,那些人所效忠的對象並不是什麼她本人或者她的夢想,而隻是對於強權下跪而已。所以,她也當然不可能預料到兩年後將會發生什麼。

此刻的誰都洋溢著幸福的笑臉,仿佛理想當中的國家就會在明天出現在這個島國。然而對於明天的事情,又有誰可以斷言呢?

兩年後的事態……倒不如說是根本就沒有人預料到吧。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曾經理所當然信以為真的事實,或許就有一天會變成誰也無法預料的狀況。

“主公,我軍左翼遭到關東部襲擊,一向宗殘黨也聚集了大量鐵炮壓製了我方主力,是否出動赤備隊?”

“開什麼玩笑!讓赤備去送死麼?讓大炮隊的火力向一向宗那裏傾斜,炸平那裏!”

“但是叛軍的軍艦依舊在海上巡遊,對方的數量太多了,我方無法順利出港作戰。”

“麻煩。那麼就讓大阪的城頭火力去壓製,不要多想,首先擊潰眼前的敵人。”

結果比起手段更加重要,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如果說是沒有結果的話,那麼手段再好也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相同的。如果用了錯誤的手段所取得的結果也並非是什麼讓所有人都覺得滿意的結局——這一點,自己若是能夠早一些想到就好了。

“目前各地的守護代和將佐呢?為什麼還沒有加入戰場?趕緊叫這群混蛋早一點趕到,五郎左呢?”

雖然擁有絕對的裝備優勢,然而叛軍的數量卻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即使是京都以及安土的衛戍部隊全部集結了起來,依舊無法在大阪的戰場上取得優勢,而丹波國的叛軍也似乎已經向著伏見進發了。

情況顯而易見。若是沒有援軍的話,那麼等到己方所有的預備隊都投入戰場之後,也就是敗局已經奠定了的時刻。

“丹羽長秀大人的軍團已經出動了,但是路上也遭到了叛軍的伏擊陷入苦戰,蜂須賀大人的軍團則被滯留在四國沒有辦法籌集到船隻渡海。瀧川大人的部隊倒是順利的趕到了,但是其部隊已經在之前的嘩變當中損失過半,也起不到什麼重要的作用。至於山縣大人。也被牽製到了山梨……”

分封自己信賴之人來鎮守天下的舉動毫無疑問是正確的,然而同樣的,這也意味著支援力度不可能和在京都時候同日而語——接下來的帶著蛇紋的軍團,恐怕也隻有麵對孤軍奮戰的命運了。

“那麼……半藏,告訴我,各地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吧,所謂的天下六十六國,我們還能掌控多少?”

“江戶已經被叛徒占據。躑躅崎館也已經到了撐不下去的狀態。春日山城的守備兵倒是因為大雪的關係可以撐到明天的春天,但是內部的叛亂依舊是問題。至於東海道已經全境淪陷了,除去岐阜,安土,京都,伏見,大阪。清州等堅城尚可一守外,其他的城池大概都已經……”

“啊,撐不下去了麼?半藏啊,你說。這次的話。我們的武運是不是就要到此終結了呢?”

看著眼前的糜爛局勢,以及地圖上象征織田和上條的紅黑色底紋漸漸消失,也隻能發出這樣子的感歎了吧——任誰都明白,盡管自己手下的都是戰國之精銳,然而作為叛徒的地頭武士和民眾們才占據著絕對的數量優勢。盡管說是能夠依靠堅城進行堅持,但是如果說是平原被叛軍控製了的話,那麼城裏就算有著數年的存糧也終會有陷落的一天吧。

“數年前,我們在伏見,昭告天下,亂世已經被我們平定,當時的話,我還想著,從此或許應該可以安安穩穩的等待人生的終結。那時候在伏見啊,大家都笑著了呢,我想,那就是大家都笑著的結局了。”

“但是,怎麼可能會有人想到,會有現在的結局!”如此憤恨的看著天空,然後像是要抒發自己怒意一樣的大喊,然而過了一會兒之後,卻也隻有回歸於平靜。

“不,應該說,早就已經想到了,這種事情,應該才是意料當中不是麼?”

迅速的平定亂世,建立了不世的偉業,比起說是關原合戰之後的江戶幕府,自己的功勳毫無疑問是值得肯定的——提前近三十年結束了亂世,盡管在其過程中犧牲掉了許許多多的性命,然而比起說是同樣在三十年的戰亂當中消逝的生命來說,自己也是已經做到了最好。至少,也會有著更多人能夠在和平的空氣當中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