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淵將手放在臉側，手心向上，額頭用力貼著地麵，跪得謙卑至極。
像是徹徹底底地臣服於眼前這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連自己的生命都願意獻上任她玩弄的姿態。
淩溯卻隻是靜靜地看著，絲毫沒有開口讓他起身的意思。
偌大的宮殿內，一時靜得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嗶啵聲。
過了不知多久，這寂靜的宮殿內終於響起了第二道聲音，是很輕，又很緩慢的腳步聲。
黑色的影覆蓋到了舒淵身上，他全身的感官都在這瞬間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他不自覺屏息凝視，仿佛是在等待屬於自己的審判。
“舒淵？”
沙啞的聲音叫出了他的名字，舒淵在此刻隻覺後背仿佛被羽毛輕輕拂過，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是。”舒淵的身體埋得更低了，因為激動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奴的名字是舒淵。”
“我似乎在哪裏見過你，”淩溯說：“抬起頭來。”
於是舒淵迫不及待地將頭抬了起來，那張陰柔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更顯柔美，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態，他下意識擺出了自己往日最為唾棄的惹人憐惜的姿態。
淩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略過了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係統卻是再按耐不住，小聲開了口。
【女神當然見過他啦，之前預知的時候，這個人可是原身未來最忠誠的狗腿子誒，】係統以為淩溯是真的記不住了，提醒道：【原身和他未來在宮裏可是強強聯手，甚至逼宮那天都是舒淵親自去調度宮中禁軍的。】
淩溯沒吭聲，係統說的她當然知道，但她口中的眼熟卻並不是那個意思。
微微俯身，淩溯伸出兩指托住舒淵下頜，仔細端詳片刻，她腦中忽然一痛，一些記憶碎片驟然湧現了出來。
宮人們臨死前的慘叫中，蒙著麵的刺客們持著利刃闖入宮中，貼身女官試圖斥責亂逆，卻被一劍殺死，驚怒交加中，她被人反剪著雙臂壓跪下來，刺客眼眸冰冷，掐著她的臉頰，硬生生將毒酒灌進她口中……
回憶中斷，淩溯猛的從原身臨死前的記憶中回過神來，再看向舒淵時，記憶最後的那雙冰冷的眼睛漸漸和眼前男子這雙謙卑的眼眸重合了。
“嗬嗬，”淩溯輕笑著，鬆開了捏著舒淵下頜的手，緩緩渡步走到了他身後，“原來是你啊。”
曾經接受過的死士教導讓舒淵十分忌憚有人走到他身後，他的背脊下意識緊繃了一下，但想到身後的人是淩溯，他很快又放鬆了下來，不帶絲毫警惕。
“奴曾在太後宮中伺候，”舒淵柔聲道：“沒找到陛下還記得奴。”
“你長得很好看，見過的人想必很難忘記，”淩溯說著，緩緩取下了挽住頭發的玉簪，將之在指間靈活地繞動一圈，目光危險地盯住了舒淵裸露在外的脖頸，“母後竟沒有帶你一起上路嗎……無妨，你深夜前來尋我，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
舒淵目光微閃，他原本的目的自是為了刺殺，那是他答應喬柔會做到的事，但現在他卻不想這麼做了。
不僅不想殺淩溯了，舒淵還想將最好的一切——連同自己都獻給她，這念頭簡直如著了魔一般，但舒淵卻絲毫生不起擺脫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