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房子裏,隱隱傳來走廊上燈管的嗡嗡聲。清微打著針,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十三隻開著床燈,看著瓶子的藥一點一滴的流進清微體內,她蒼白的臉色一直沒有好轉,反而因為發燒,在兩腮有不正常的酡紅,嘴唇也發幹。
後來不知道是做噩夢還是難受,清微睡著睡著就開始眉頭緊促,十三給她輕輕揉開,一會兒又皺在了一起。
大概因為藥力作用,溫度又降下去了些,但還是低燒狀態。十三焦急,卻又不敢輕易給她用內力梳理經脈。內力本來就是極難掌握的東西,不同宗同源的人,輸入內力都很凶險,何況清微根本不會武功?
他與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裏,內力就是個傳說,甚至沒有真正的史實記載,誰知道貿然輸內力,會不會給清微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藥水滴完了,十三叫護士拔了針,隻能不停給清微做物理降溫。清微難受,時不時醒過來。每次醒來,都看到暗淡光線中,十三筆直的側影。
他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她醒了,低聲陪她說幾句話。清微因為時睡時醒,被反複發燒折磨的虛弱,聽的多說的少,卻隱隱安心。
他清涼的手掌經常蓋在她額頭試探溫度;他有力的手臂托著她的後背,哄她多喝幾口水;他在淩晨5點,用內力熱了粥喂她吃;他每隔兩小時為她量次體溫,小心地不吵醒睡中的人。
快天亮了,清微又一次醒來,額頭的降溫貼已經被取下了,換了涼水浸的毛巾。十三正用棉簽沾了酒精給她塗手心。
清微頭昏沉發脹,不由喃喃地說:“阿禦,好難受。”十三應了一聲,卻帶著鼻音。
清微動了動,要十三扶她坐起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看他——十三麵色慘白,比她好不了多少,眼裏淚光瑩然。
“怎麼哭了?”清微想安慰地拍拍他,卻是順手將人摟進了懷裏。隨即想到自己是呼吸道疾病,與十三近距離接觸易傳染,又要推開他。
可十三卻抱住她不放,頭在她肩後。清微病號服寬大的領子露出了脖頸,有滾燙的液體滴落,緊接著,又是一滴。
即便在清微麵前,十三再委屈害怕,也沒這樣哭過,最多是淚光閃閃。如此大顆大顆的掉豆子,把清微嚇的顧不上自己難受了,連連哄他:“我就好了,又不要你打針,你倒哭了?”
“我沒照顧好你。”十三聲音嘶啞,固執地不願正麵對她,說著又是兩滴淚珠:“讓你吃這麼多苦!”
清微說不出什麼滋味。
不是沒有關心她的人,隻是像十三這樣珍惜她,將她看的重愈生命的又有幾個?
十三雖是女尊男,卻比這裏的男人更能忍耐、更加堅強,即使被刀砍劍刺也不在乎,處理自己傷口像沒痛感一樣,卻因為她打針吃藥掉淚。
清微無由來也想哭,鼻子不可控製的發酸。
她深吸口氣,把淚意憋回去——快天亮了,讓人看到兩個人因為發燒哭的稀裏嘩啦的算怎麼回事?
她柔和的拍著十三的背說:“今天白天應該就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可是,這次發燒,卻出乎意料的難纏。住院兩天,換了兩次藥,可是都是白天還行,晚上就燒起來了,而且溫度還不低。
兩天三夜,體溫完全正常的時候少,不是高燒就是低燒。
偏清微的體質特殊,別的成年人燒到39度多,都糊塗了,她卻始終神智清楚,越是這樣越能清晰的感受身體的不適。
無論白天夜晚,都無法好好睡一覺,睜眼總覺得光線發暗,去衛生間吧,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還控製不好方向,如果不是十三,不知碰到多少東西。
因為吃不下東西,醫生開了補充碘、鉀的營養針。打針時間更長了,尤其是鉀針,因為身體弱,血管壁也禁不起刺激,打鉀針就特別疼,清微實在受不住,就一再放慢滴速。
不知是不是因為平時生病少的緣故,清微一旦病倒心理就很脆弱,更加難以忍受身體虛弱無力,被人擺弄來擺弄去的感覺。
她甚至覺得得了什麼怪病,突然爆發了,康複無望命在旦夕。即使十三百般體貼,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還是心情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