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沒回答,看著裏麵那個短發的人,輕輕地說:“阿禦,你下來。”裏麵的人好像被擊中似的,慢慢停了手,僵化在那兒。
清微看他還有躲在裏麵的意思,又說:“出來。”
十三看再藏不住,慢吞吞地從車裏下來了。
此時貨車裏的一個搬家工和走過來的亞亞,同時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十三低著頭,好像犯了大錯一般,站在清微麵前。他穿著一身破舊的運動服,一身的灰土,肩上披著塊編織袋,短發參差不齊。
亞亞不明白清微為什麼盯著個又髒又土的男人看,而且那目光複雜專注,絕不是看普通關係的人。她覺得有點不妙,推推清微說:“認識的人?打個招呼走啦,快到點了。”
清微恍若未聞。她拉起十三的手細看,引起一陣抽氣聲,十三把手縮了一下,卻被緊緊拽住了。
清微不容拒絕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看那雙手:除了手掌上原來的繭子,增添了不少被劃破、割破的口子,本來細滑的皮膚,現在粗糙帶毛刺。
原本一雙漂亮修長的手,如今在清微嫩白的手中那麼不協調。十三也發現了,他抽不回手,於是盡量彎曲手指,自欺欺人地藏起來。
清微從剛認出十三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原來這就是十三所謂的兼職,原來買手機的錢是這麼來的,原來他一直騙父母和她,自己找了工作。
他的長發什麼時候剪的?她不知道。
他什麼時候不上課的?她不知道。
他找工作碰了多少壁?她不知道。
他每天怎麼瞞住老人的?她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他就準備一直瞞著她?
又是心酸又是氣悶,清微沉聲說:“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十三感到她的情緒翻湧,舔舔嘴唇,卻沒說出什麼。
清微放開他的手,失望地說:“你就這麼著急賺錢?連培訓班上完都等不及?”
十三終於開口了,卻是最沒意義的三個字:“對不起。”
清微慢慢地說:“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十三抬頭看來,眼神黯淡,連對不起都說不出了。
他麵無表情地站著,受審一樣直挺挺的,剪的很糟糕的短發被微風吹動,和英俊的臉很不搭調。
十三被清微和亞亞看的難受,想抬手擦下額頭上的灰,卻發現衣服袖子更髒,手指也發黑,又放了下來。
這一刻,他感到自己如此不堪,如此丟人——給清微丟人。
十三眼簾半合,掩住了明媚的陽光和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