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在最前麵的徐坤發現路前邊不遠出現了一片森林,回頭喊道:“進林子吧!”正在苦苦思索脫身之計的張嶽聽見他的喊叫,抬頭看了一眼:隻見路的右邊是一大片林子,沿著緩坡一直延伸開去,小路則貼著林子的邊緣向左前方蜿蜒開去,林子很密,看不清裏麵的情況,不知道裏麵有沒有路、或者隱藏著什麼危險。但眼前情勢危急,管不了這麼多了,先衝進林子再說,於是張嶽大喊一聲:“好,進林子!”徐坤一抖韁繩,首先衝進了樹林,後麵的幾匹馬跟著衝了進去。林木非常茂密,光線很不好,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幾個人匍匐在馬上,盡量將馬頭壓低。北兵追到林子邊上,立刻勒馬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跟著衝了進來。雖然前後兩撥人相隔不遠,但在這樣的密林中,弓箭卻失去了作用。北兵罵罵咧咧,急急地抽打著馬匹,但腳下是樹葉、低矮的雜草,頭頂是橫七豎八的樹枝,雖然馬匹吃痛,但速度卻無法快起來。
暫時沒有了弓箭的威脅,卻始終無法甩開追兵,長久下去終非良策。寧王雖然經曆過大風大浪,眼前這些事對他來講並非大事,但歲月不饒人,身體狀況看起來也很不樂觀,加之從寺廟出來後就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逃亡之中,一路上風餐露宿,又剛經曆過失子之痛,他的身心受到了很大的摧殘,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憑著一股堅定的信念支撐著,但眼前,這根繃緊的弦已經到了極限,隨時都可能斷裂,一旦如此,對他這個人也許將是毀滅性的。此時,寧王坐在馬上,眼前變得恍惚起來,最後的一絲理智告訴他必須堅持下去,“為了朝廷、為了兒子,我要回去、回去.....!”他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為了防止自己從馬上掉下來,他把韁繩緊緊纏繞在自己手上,雙手死死抓住馬鬃。
看到馬背上搖搖晃晃的寧王和後麵緊追不放的追兵,冷飛龍和張嶽焦急萬分,一時卻又無計可施,隻能緊緊跟在寧王後麵,小心護衛著。沒走多遠,前麵出現了岔路,就在徐坤稍微猶疑、扭頭征求意見的瞬間,冷飛龍手往右一指,徐坤立馬撥轉馬頭衝向右邊的岔路,孫大林和寧王緊跟其後,冷飛龍往邊上讓了下,等張嶽的馬擦身而過,他舉起馬鞭朝張嶽的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馬吃痛一下衝出去兩丈開外。張嶽大吃一驚,他猛一回頭,就看見冷飛龍跳下馬,把張嶽身後被馬踩倒的草木扶起來,中箭的左臂本來就傷得很重,如此一折騰,包紮的紗布上又滲出血來。處理完後冷飛龍迅速跑向左邊的岔路上,一邊低聲地說道:“張將軍,趕緊走,保護寧王要緊,按照我們商定的路線走,我會來找大家會合!”說完,把身上的包袱丟在路邊,一把扯下左臂上包紮傷口的紗布,一咬牙,把傷口生生撕開,鮮紅的血立即流淌停下來,滴在包袱和路邊的草木上,雖然咬著牙,劇烈的疼痛還是使他忍不住哼出聲來。他沒有包紮傷口,而是跳上馬朝左邊的岔路衝過去,舉起刀左劈右砍,枝丫、草木被砍了一地,左臂上的鮮血淅淅瀝瀝滴個不停,滴落在路邊的草上。張嶽心下一驚,但馬上明白冷飛龍是想自己單騎把敵人引開,這樣他們這邊可能暫時安全了,所有的危險都轉移到冷飛龍身上去了,一個人引開十多個如狼似虎的北兵,必定凶多吉少,但眼下似乎並沒有更好的辦法,隻有寄希望於冷飛龍熟悉路線,能擺脫追兵。看著冷飛龍逐漸遠去,張嶽雙腿一夾馬肚,迅速沒入了密林中。北兵很快追了上來,在岔路口停了下來,一個北兵撿起冷飛龍丟在地上沾著血跡的包袱打開,衣服、銀兩、幹糧稀裏嘩啦掉了出來,領頭的看著被踩踏矮樹、雜草和路邊新鮮的血跡,略一沉吟,手一揮,就率隊往左邊的岔路追了上去。
暫時脫離了危險,張嶽讓大家下馬休息,寧王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地喘著氣,看了一眼圍在邊上的幾個人,寧王閉上眼睛,擺擺手,淡淡一笑,示意大家不用為他擔心。休息了一會兒,寧王呼吸平靜了,他睜開眼環顧四周,發現冷飛龍不在,沒等他發問,張嶽輕聲地告訴了他一切。寧王沒有說話,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暴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半晌,他伸手接過孫大林手中的幹糧大口地吃起來,喝了幾口水後,扶著樹站起來,低聲說道:“走!”幾人紛紛翻身上馬。
走了一段後,林木漸漸稀疏了,林子中間也變得光亮起來,一隊人馬不由加快了速度。突然,徐坤的坐騎長嘶一聲,前蹄高高舉起,生生地停下來,後麵的幾個人趕緊勒住韁繩,寧王差點摔到地上,把後麵的張嶽驚出一身冷汗。四人手握刀劍,把寧王團團護在中間,警惕得盯著四周,心裏不禁暗暗叫苦:這種狹窄地方,一旦被北夏人攔住,根本無法躲避、騰挪,對方要是放箭,他們就隻能成為活靶子了。就在幾個人準備與敵人殊死一搏的時候,樹後閃出兩個人來,手上還牽著一匹高大的似狼又似犬的猛獸,昂起的頭快到兩人的胸部了,銅鈴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盯他們,張開的大嘴往外噴著熱氣,足有兩寸長的獠牙就像兩把短刀,腥臭的涎水沿著嘴角往下流淌。幾匹馬對這個猛獸都很忌憚,雖然幾人極力控製,馬還是因為害怕總想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