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就是除夕了,守軍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反而更為緊張,無論是守軍的最高統帥李知廷、還是知府劉曦、寧王,都明白越是這種時候,敵人越有可能發動偷襲。寧王不畏嚴寒,每天都頂風冒雪到城牆上巡視,到街市上查看民情,這給守城的將士和城中的百姓都帶來了莫大的鼓舞。這天,當他從城上下來走到一半時,突然身子一歪,他趕緊將手搭在始終跟在他身邊的冷飛龍肩上,大聲叫道:“哎呦,飛龍,扶我一把。”冷飛龍驚叫起來:“王爺,你怎麼啦!”他的喊聲把城上兵士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大家都緊張地望著寧王,寧王非常吃力說了聲“我沒事”,但話沒說完身體就軟了下去,冷飛龍和身旁高度警惕的衛士一把將他扶住,在街上軍民們的注視中,架著他趕緊回府。
陰沉的天幕下,一隻鷹從城中飛出,如箭般向城外飛去,城頭的守衛覺得挺奇怪: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城裏怎麼會有鷹呢?
李知廷和劉曦聽聞,趕緊過來探望,臥床的寧王頗感歉意:“哎,這不爭氣的身體,真是不中用了。老朽不但不能出力,還驚動兩位大人,實在過意不去啊!”李知廷握著寧王的手,連連安慰:“王爺萬萬不要自責,這段時日,王爺不辭辛勞地奔波,給守城的將士們莫大的鼓舞。這守城的事就交給知廷,王爺好好靜養,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劉曦立刻給侍衛發令,把城中最好的郎中請來,無論如何要把寧王的病瞧好。
滿天的黑雲,像一個無邊無際的沉重的蓋子,把自圍城以來就實行了宵禁的揚州城嚴嚴實實地蓋住,似乎要將其一口吞滅。呼嘯的北風,吹著城頭昏黃的燈籠左右搖晃,要將這天地間唯一的一點生氣摧毀。守城的將士縮著脖子,時不時跺著腳,堅守在城頭,盯著黑漆漆的城外。一個鬼魅般的黑影躲在城牆上一處馬麵的角落裏,一邊警惕地躲著巡防的守軍,一邊將手裏的繩子緩緩往下放,不多久,陸續有幾個一身黑衣、身上濕淋淋的人順著繩子爬上來,滾過城牆,從另一邊迅速滑下去,等所有人都上來了,黑影收起繩子,施展輕功貼著城牆躍到地麵,引著牆下等候的一幹人,悄無聲息地朝城中閃去。這事已經進行了好幾天了,每天晚上,隻要沒有月光,黑影都會帶一批人從城外悄然爬城進來。
除夕到了,家家戶戶的主婦們將家裏僅有的一點好東西都拿出來,給家人做一頓和平時日平淡無奇、而今卻是異常珍饈的食物。一早,大帥府裏就忙開了,李知廷的夫人親自下廚,楊丹彤則在一旁打下手,大帥府不大,僅有的兩個傭人都在各自忙著打掃。大帥夫人炸著春卷,笑眯眯地對身旁的楊丹彤說:“彤兒,我們多做點,炸好了你拿些去兵營,給徐坤他們也嚐嚐。”
“好的,幹媽。”楊丹彤手裏忙著,臉上紅撲撲的,惹得旁邊的大帥夫人忍不住稱讚起來:“我們彤兒真漂亮,這坤兒真是好福氣。幹媽和大帥商量好了,等過了年,彤兒就和坤兒成親。雖然還在打仗,但日子還得過,你說是不是?”
楊丹彤滿臉嬌羞,心裏像有隻小鹿在亂撞。作為將門之後,加之生活在大帥府,她知道當今的形勢有多險惡,揚州被圍困了這麼久,已經快到極限了,沒有外援,又還能堅持多久?然而,現在朝廷已經丟掉了大半個大杭,臨安都岌岌可危,又哪有援助派給揚州呢?想到這,剛好起來的心情一下又跌到了穀底。聰慧的大帥夫人看到她臉色的變化,已經猜到了她的心理,鼓勵她道:“揚州是臨安的重要屏障,朝廷是絕對不會不管的。再說,這裏的城防比襄陽還牢固,襄陽都守了六年,揚州一定會堅守更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要有信心。”
看著鎮定自若的大帥夫人,楊丹彤心裏升起一股勇氣,她默默對自己說道:為了父親、為了坤哥,更為了千千萬萬的大杭人、揚州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信心,要和心愛的人一起戰鬥,有愛人陪在身邊,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想到這裏,她的心情開朗起來,“幹媽說得對,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我們一定要相信大帥和大杭的官兵。”大帥夫人語氣和藹卻很堅定,“你和徐坤這麼年輕,都要好好的。”
“幹媽,我們都要好好的!”
“對,都要好好的。春卷有這麼多了,你先給坤兒他們送些去吧!”
“好的。幹媽您歇會兒,等我回來再炸吧!”楊丹彤將炸好的春卷裝進食盒,和大帥夫人打了招呼就出門了,望著她盈盈而去的背影,大帥夫人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眼裏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兵營的守衛都認識這個大帥的幹女兒,笑著和楊丹彤打招呼,她徑直來到徐坤的營帳,正好張嶽也在裏麵,見此情景,她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張嶽卻笑著招呼道:“丹彤來了?快進來。”
楊丹彤沒有理會張嶽,原來他對張嶽非常敬重,但自從徐葭出走後,不明就裏的她對張嶽的看法一落千丈,於是她冷冷答道:“我送了點春卷給你們嚐嚐,你們在忙,那我就不進來了。”說著,將食盒放在地上,轉身就準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