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陳穎嫻走出屋子,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極美。
在珞珈村的日子變得很慢,每個傍晚,看到晚霞,如美人遲暮,看到火燒雲,如翻卷的棉花糖,雖然都不及青雲山上的晚霞燦爛,火燒雲在山間長城奔湧,但此刻,就是在此時此刻,就讓人覺得,那些“未來會更好”、“得道飛升成仙”之類的囈語,變得黯然失色。
黑魚躍出水麵,打個跟鬥,鱗片透出絲絲鎏金。
“我明天要走了。”陳穎嫻不舍說道。
劉一鳴望向她,她望著遠方。
從回家的那天就知道,她總一天要離開,但又打心裏希望這一天來得晚一些。
這一天終究還是要來,就連告別的天氣都那麼漂亮。
劉一鳴低聲道:“以後還來嗎?”
陳穎嫻反問道:“難道以後你就不想出來看看嗎?”
劉一鳴沉默不語。
“你一定會出來的,我相信。”
劉一鳴沒有正麵回答,反問道:“你接下來要去哪呢?”
陳穎嫻毅然道:“我還要繼續往南邊去,取到我娘留下的東西後,我就會回到家鄉,也就是北邊的大英國,青雲山,跟你說過。”
劉一鳴點點頭,“那你回來時候,你能......你也會經過珞珈村吧?”其實他想問姑娘,能不能過來見個麵。
陳穎嫻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嗯呢,到時候我會來找你的。”
劉一鳴開心地齜牙笑了,轉念一想又擔心說道:“你一直都沒說,你是怎麼受傷的?我也沒問,但總覺得你這一路上也會很危險。”
陳穎嫻正色道:“說來話長,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對家是什麼人,但有人阻攔我南下。這這些事情,告訴你百害而無一利,你也幫不上忙,等你十年八年入道了,就來青雲山上找我。”
想了想,又補充道:“沒入道也可以來找我,我帶你到長城之外去,看看冰山雪海,銀河極光。路途有些遠,你來時要小心。”
天空塗上一層黑,鬥轉星移,今晚夜色很美。
少女走了,少年的生活一如既往,但多了一本書、一塊石和一捧心事。劉一鳴從每日修煉“虎翼”心法運氣兩次,變成運氣三次才入睡。
過了中秋,人間忽涼,山河已秋。
有一天,竟突然開始下雨了,秋雨蒼蒼,未曾間斷,一連落了整整一個月。
村裏人從歡天喜地到愁眉苦臉,這幾天,破天荒有外鄉人來。
他們拖家帶口,走得狼狽,問其緣故,大吃一驚——瞬間,上遊發大水的消息傳遍珞珈村,家家戶戶人心惶惶。
正愁不知如何應付之時,這一天大清早,不知道誰大喊一聲:“村書記跑了!”來人一看,書記家裏空空如也。
村書記連夜跑路給珞珈村又增添幾分恐慌,再問新到的外鄉人,說是已經淹死了上千人,這下子大家終於繃不住了,紛紛回家收拾逃難。
這個年頭,生活都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