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葉帶著燦爛的笑容從家裏出來,在林溪站上了地鐵。在地鐵上,一束強烈的燈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窗射向曉葉,她趕忙用雙手捂住眼睛。這是老媽王秀英教的,老媽說過,當遇到強光和強聲時要懂得用雙手保護自己。良久。曉葉打開中間的兩個手指,透過指縫往外看,見強光消失才放心地放下了雙手。周圍的人對她的異常舉動給予了嘲笑的表情,曉葉沒有理會,繼續燦爛地微笑著。車廂裏隻有三分之二的座位有人。坐在曉葉旁邊的小孩在座位上頑皮地把雙腿分開,又並起來,重複了好幾次,似乎是在盡情享受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曉葉想起了小時候她也曾一個人坐在樹底下這樣玩過,不過那時的她心裏有的卻隻是孤寂。一個盲人拿著手風琴走進來,估計他是要到下一站討生活,大夥紛紛給他讓道讓座。盲人坐好後,還有人零零散散往他的塑料袋裏塞錢。曉葉往盲人的塑料袋裏放了一張一百元的紙幣,然後坐回到座位上。坐在曉葉對麵的是一個長發遮住半邊臉的少年,他歪腰斜眼地在座位上看著書。
書名叫《最美麗的圖像》,是一位法國盲人攝影師寫的。作者認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圖像便是我們肉眼所能看到的每一寸畫麵。那少年似乎完全被書吸引住了,看得全神貫注,以至於有兩個人走到他身邊他也沒發覺。“嘿,葉聖然,在看什麼呢?”其中一個左耳戴耳環的少年說著一把奪過書。“把書還我!”少年口中的聖然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兩人。“我們就不還怎麼樣?盲俠!”另一個染了滿頭黃發的少年接過書晃了晃,毫無畏懼地說。“你……你們,怎樣才肯把書還給我?”聖然的語氣突然變得低沉起來,眼裏也沒了剛才的殺氣。“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把這封信交給院花陸璐,二是從我們倆的胯下鑽過。”“我……”聖然低頭猶豫不決。“我什麼我!快說!”黃毛少年顯得有些不耐煩。“那你拿信來吧。”“小子,這才識相嘛。”兩人把信和書丟給聖然後走向了另一個車廂。聖然接過書坐回座位繼續歪腰斜眼地看著。曉葉從沒見過這麼懦弱的人,或者說以前伴在她身邊的人都是些堅強和善良的人。
她正視著聖然,很好奇為什麼有人可以這麼懦弱。聖然感覺到曉葉在注視著他,於是用餘光往曉葉身上偷看了一眼,正好和她的目光相對,聖然趕忙把目光轉移到書上,再也不敢看曉葉。過了七星站以後,車上的人已經下了三分之二,2號車廂裏隻剩下曉葉和聖然兩個人。聖然的眼睛依舊沒有離開書,他的雙腿不停地微顫著,和曉葉在一個車廂似乎使他覺得有些不自在,或者換句話說,和一個女生共處一室使他覺得有些窘迫。自從十四歲那年起,聖然便很少和女生接觸,他也從不敢和女生對視,因為和女生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意外的接觸都會讓他滿臉通紅躊躇不安。曉葉看了一下反射在玻璃窗上有些模糊的自己,心裏嘀咕:我長得還算善良吧,這小子怎麼看到我就像看到山大王似的,怕成這樣?過了雙子站以後,車廂裏的空座位一個個地坐上了人。等過了溪口站,就有不少人拉著扶手站在過道上了。
車到了象山站,聖然座位附近的門開了,上來三個人:一位是從早上就出門工作的業務員,一位是背已經開始駝了的老奶奶,還有一位是戴著老花鏡的老爺爺。曉葉起身給老奶奶讓了座,老爺爺一時無人讓座隻好抓著扶手。 老爺爺雖然抓著扶手,可是由於個子太矮,感覺很不方便,於是鬆開扶手想要找點別的東西扶著。就在此時,車突然開動了,老爺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踉蹌了幾步。看到眼前的情景,曉葉回頭盯著穩穩當當地坐在老爺爺麵前的聖然,眼裏寫滿了憤怒。聖然緊緊盯著書,周圍的一切似乎與他毫不相關,也可以說,他的視線隻停留在書上。不過要是他能稍微抬一下眼皮看到眼前的老爺爺,他絕對會毫不吝嗇地讓座。曉葉往旁邊挪了幾步,站到聖然麵前。“勞駕!”“……哦?啊,是……”聖然不擅長和女生說話,隻好紅著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曉葉見聖然沒有讓座的意思,眼睛起了火——本小姐最不怕的就是欺善怕惡的人。“您沒看到麵前站著的爺爺嗎?”“啊……”聖然發出了一聲既愕然又慚愧的驚叫,急忙合上書站了起來。“老爺爺,請坐這兒!”曉葉招呼老爺爺坐到聖然的位置上。老爺爺看著聖然一句話不說,表情冷淡地坐下。這時聖然的臉又紅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