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事兒找助理?我下午有事兒,自己在辦公室玩,下午五點我來接你,抽屜裏有零食,剛買的,自己吃。”丁憩說完之後,又給邊上臨時女助理眼色,把桌上文件拿在手中,邊走邊看,依舊是有人開門。
元靚鬆了一口氣,偷偷用腳趾尖點地,特別麻。辦公室很大,裝修特別簡潔,特別空曠,一大麵立地窗,可以看出遠處大廈,人和車都成了小螞蟻,元靚趴著,用手指敲桌。
“怎麼稱呼?我叫李嘉榮。”女助理半跪在地上,說得很客氣,是那種幹練短發,穿著一身輕西裝,臉上有一點雀斑,沒有蓋住,能看出來很年輕。
元靚隻覺得眼熟,突然想起來就是那個要微信奶茶女的朋友,瞬間沒有好感,隻是禮貌回複:“對不起,我想自己待一會。”
“可能不行,丁總說,讓我陪著你,我的任務就是這個。”李嘉榮依舊趴在桌邊上,柔聲說。
“我自己待著。”元靚重複著。
“姐姐陪你玩,好不好?”李嘉榮聲音更加溫柔,隻是抬手時,元靚往那邊躲了一下,避免被她碰到,李嘉榮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也沒有再說話,在邊上找了個椅子坐下。
元靚從包裏掏出自己的作業,趴在桌上,不知不覺就到了五點,元靚沒在意,一直卡在一道題上,現在雖然剛上初一,可是補習班已經教到高中數學,有道橢圓題不會,特簡短,涉及到性質,繞著繞著就糊塗了。
“小青見,不會啊?”
元靚被嚇了一跳,筆都直接扔地上,整個人往椅子靠,特別驚慌,隻是一個勁搖頭。
“我看看。”丁憩直接靠桌邊,右手指縫夾著根煙,左手拿起那張卷子專注看著,睫毛像是思考似的也跟著顫,幾分鍾之後,把卷子放到桌麵上,右食指抬起來,隨意拿煙當做教鞭,點著那道題,隻是劃了一下,作個透明輔助線。
元靚點了頭,腦裏已經出思路。
“程雲諫得忙到晚上,晚飯還得哥哥陪著你吃,想吃什麼?”丁憩隻是夾著那個煙沒點燃,隻是煙頭輕敲著桌麵,腕骨處撐著桌沿,垂眸時總是帶著些漫不經心,就算天塌下來都不關他的事。
“不想吃。”元靚低著頭。
“把東西先收著,程雲諫到現在都沒回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先出去。”丁憩隨手把那支煙扔到邊上垃圾桶裏,見她沒動,就直接上手把她那書整理好,塞到包裏,拉上拉鏈,拎在右手上。
“你能不能別開你的車?”元靚低頭蚊子哼。
丁憩垂眸看元靚眼睫毛特長,而且濃密,還往上翹,就隨口問:“眼睫毛,假的?”
“雙睫症。”元靚臉頰一紅。
“那我開什麼車?”丁憩問。
“正常一點的。”元靚回答,一直低頭緊張著摳手。
元靚原以為這個回複沒有錯,直到看到丁憩腳抱著滑板朝自己走來。元靚看他的眼神,又不敢拒絕,隻能抬腳踩滑板上麵,見他遞出右手,滑板車也有點不穩,便把自己左手覆上去,碰到他骨感的手,是很冰涼的,整個人就被拉著,往前走。
“我請你坐出租車好不好?”元靚從滑板車上跳下來,前麵是電梯,容易踩著縫隙,滑不動。
丁憩沒說話,把滑板車往邊上一踢,低頭發消息,隨手點電梯按鍵,又側著眸子往右瞥一眼元靚,依舊站在對角線另一端,便下意識笑出來,睫毛像是風吹過樹枝梢,有落葉簌簌響動,眼尾帶著絲倦意,不是習慣,已經疲憊到眼角發紅,眯眼瞬間,眼神有些沉。
元靚剛好撞進去,有些驚慌失措地挪開眼神,給自己找理由,“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去的。”
“小青見,在哥哥這裏,小野兔子是保護動物,不是用來做麻辣兔頭的,我真的不吃,可以不害怕嗎?”
丁憩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
元靚下意識就往後退,背已經貼到牆拐角,微側著頭看著不鏽鋼電梯牆壁上倒映著他的身影,脊柱挺拔,頭微微前傾著,耀眼白熒光潑灑在他臉上,可以感到他現在有些虛弱,連手背都用勁,青筋爆出,像是壓抑著什麼,隱忍、克製、禁欲。
丁憩沒說話,往後退了兩步,站在對角線另一端,等著一樓電梯,叮一聲到了後,便放慢步速,邊等著元靚,邊往前走,兩唇抿著,血色也降低,臉部肌肉像是澆了液氮,冷漠,僵硬。
元靚腿太短,沒走兩步,就被落下,像賭氣似的站在原地不動,低著頭摳著手,委屈得撇著嘴,眼裏灌滿了淚水,像是積蓄了兩汪月牙泉。
丁憩轉過身,弓著腰,用右手指尖給她擦眼淚,輕聲說:“哥哥惹你不開心啦?”
元靚沒說話,隻是感覺臉發燙,丁憩的手指像是有魔力,碰到的地方都會去變熱,元靚兩隻手緊捏著才不至於躲開。
“小青見,怎麼這麼怕我?我改正還不行?”丁憩隻得軟下聲音。
元靚依舊不敢出聲,等他往前走時才跟上,還是委屈的,就想著程雲諫可以早點來接她。
元靚被迫上了出租車,跟著丁憩走進小巷口,四周都是青磚老牆,丁憩往邊上走,扶正一輛老式自行車。
市東區老胡同的四合院裏庭院深深,淡梨絮柳,廊簷滴雨,青磚黛瓦爬滿漫漶的苔蘚,牆角處秋季暗紅的三葉爬山虎藤枝也冒出點點綠意,這都有些反常,應該是特殊品種。
丁憩身穿白襯衫,斜挎著墨綠色的中號包。兩隻手輕握著車把手,前車鐵籃子裏放著粉色書包,腳蹬老式的二八自行車,在暗灰石板路上慢悠悠地在騎行著,有些顛簸。
元靚隻得抱緊他的腰,時不時將臉頰靠到他後胸口,絲綢質地的白襯衫特別滑。
快要到梨深處胡同三號時,聽到女性聲嘶力竭的一句叫喊聲。
丁憩眉頭一緊,眼神下沉,加快腳上速度,騎車到門口處一個急刹,迅即左腳點地,右腿翹起從鋥亮的黑皮革車座側跨出,把元靚單手抱下,隨意地把老式自行車往四合院的東南大門右處一靠。
丁憩拉住元靚左胳膊,連忙跑著繞過灰白荷葉蓮花飾紋的浮雕獨立影壁,左轉進入側門,直走十步路後越過朱褐垂花內門,順著右手邊抄手遊廊,皺著眉頭,十萬火急地奔馳著,走了約二十步之後到東廂房,先是站在門口凝神直視,沒有進去。
元靚看到裏麵場景就呆住,甚至害怕地往左靠,摟住丁憩腰,把頭埋進他懷裏,不敢看。可視網膜還是倒映著一個女人,穿著時尚奢華,被摔在地上,臉上還有掌印,鮮紅的,一直哭著,聲嘶力竭。
丁憩抬手把手掌放到元靚後腦勺處,輕聲揉,垂眸盯著那個女人,臉色寡淡地說:“爸,媽,丁妍二十三,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