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到家,衝個涼,換身正裝,開車到華納電影城,以前我們見麵的老地方,她正撐著傘立在驕陽下等我,我的大表姐、晶晶姐。她手中拿的那把黃傘還是我們一起去買的,壞過幾回,舍不得丟,修過好幾回。我摁響喇叭,晶晶姐看見我微笑地走來,收起扇,坐進車,雙手扇著風,說:“好熱啊。今天。”我遞包濕巾給她,把空調鈕到最大。
“謝謝,你這車我很喜歡。”我開的是一輛1.8L紅色敞篷甲殼蟲,這車其實很雞肋,載客少,馬力一般,不符合空氣動力學,很貴。但我一直渴望有一輛,於是,一有錢就買了。
“你喜歡就送給你。”
“我不要。”她說,“叫你開唄,以後姐姐要出門,找你做免費司機。”
“今年我移民澳洲,以後不回武漢了。”我說,“我爸媽留在武漢了,他們不會喜歡這種車,你開吧,我給他們買別的車。”
“你要移民?”她沒在車的問題上糾纏,“你父母怎麼辦。”
“我怎麼辦?”她補充,說,“我們好不容易見麵,能不能不走。”
“你忘了我說過,各走各的路,見麵還可以打招呼,保持距離很好,至少我們還有血緣關係在。”我說,“至於我父母,我會寄錢給他們。也麻煩你照看。”
“為什麼你總這麼自以為是,這麼自私,為什麼五年前莫名其妙的說著同樣的話。如果我真的做錯什麼,現在我向你道歉,求你原諒我還不行嗎。”
“沒有人有錯,隻是值不值得,我們不是一類人,沒我你的世界照樣轉,我的生死與你無關,不值得你關心。”話出口,我就後悔有些說重了。我表姐很失望,望著窗外,她還是那麼漂亮,眉毛也沒修過,又細有濃,兩年前結了婚,身材有點微胖。聰明和外相的女孩。我歎口氣,不得不緩和一下氣氛。
“你知道我20歲出過幾本書,還有點名氣。”我笑著說,“移民局申請綠卡,需要身體好,會英語,最重要是有一技之長。我申請的那批隻有一個名額,蠻自信自己可以入選,結果我卻被刷了,輸給了個老太太,那老太太大字不識,知道怎麼入選的嗎?”
“因為老太太的兒子是移民官?”
“不是。”
“因為老太太不是中國人?”
“不是,這不是腦筋急轉彎。”
“那我猜不出來,你說。”
“其實,那老太太帶了一張紅紙,劈裏啪啦的照著移民官的樣子,剪了個窗花,還挺象,那老外移民官可沒見過這神奇的玩意,被震住了,當場蓋了章,我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氣死人。”
“淨瞎說,那賣糖葫蘆的也能移民了。”她莞爾一笑。媽的,這幾年在外麵沒白混,把個姑娘從哭哄到笑,咱爺們也隻要三句話。
“那不一定,趕上中國人把糖葫蘆吃厭了,絕了種,以後還想吃得上洛山磯唐人街吃去。”我看表姐心情好,問:“您老不生氣了,等下我們去哪。”
“打壁球。”
“大熱天,不要啦。”
“不,我非要。”她抓著我衣袖,撒嬌:“我以前總聽你說跟什麼凡凡、童童、曹曹去打球,所以我也要去。”
武漢女人的撒嬌和吃醋是有名的,我吃不消了。
於是,我們去武漢展覽館打壁球,一處模式化的現代化會展中心,我小時候住在這附近,老展覽館是蘇聯援建,那種蘇聯的高大圓柱的建築,花園式的噴泉廣場,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但過幾年,武漢市政府把這裏拆了建設新的展覽館,由於資金不夠,這裏又被擱置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