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親人下一秒會不會被死神宣判,而他們自己會不會也因絕望而放聲大哭。A市的第一醫院裏,時歡看著已經脫離危險被推出手術室的母親,終於了鬆了一口氣。
天知道,在這等待的一個小時裏,她內心有多麼震動和難受,手上還沾著母親身上留下來的血跡,腦子裏卻已經將種種可能的後果預設了一遍,幾乎是哭著煎熬著在這裏消磨著自己的意誌。一方麵告訴自己的一定要心存希望,另一方麵卻總是忍不住想到那滿手的血,以及母親倒在地上的身影,就像一根刺一樣,狠狠紮在她心裏,痛到無法呼吸。
安頓好母親,她輕輕帶上房間門,隨即向著身後的周晨連連道謝。
“多虧你了,不然我母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什麼,這間單人病房本來就是空著的,今天來的人太多了些,我和護士說了下給阿姨安排在這靜養。”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不卑不亢,隻不過時歡卻注意到男人越發瘦削的臉頰和憔悴的神色。下巴上的胡茬,密密麻麻落在潔白皮膚上,很是顯眼,時歡正發呆的功夫,麵前突然直直闖過來一個中年婦人, 砰的一聲,雙膝落地。
“求求你,醫生,救救孩他爸啊,家裏沒了他可怎麼活啊,我們有錢,就要人,人活著就行,醫生,求求你了。”
明明已是深秋,天氣早就已經轉涼,而婦人卻身著一件深灰T恤,身後不遠處擺著一件亮橙色環衛工製服。她神情悲愴,眼神雖是向上看著周晨,然而卻什麼都看不到,因為眼球表麵早已經蓄滿了一層眼淚,隨著眼睛的眨動一股流下來,卻又很快重複這樣的過程。
紮的半高的馬尾辮,如今已經軟塌塌貼在後腦勺,幾縷頭發從頭繩裏滑出,散亂地貼在脖頸後。顏色較之於一般的頭發更深,原是那脊背上因為激動而不斷滲出來的汗液沾濕了頭發。
紅腫的眼睛,下巴處靠近脖頸的一寸肌膚上掛著嚇人的淤青,仔細看,還有些血痕落在上麵,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傷口,表層破了皮,淺淺凝著一層血痂,可那婦人無知無覺,此刻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麵前的周晨身上。
“我們的醫生一定會盡力搶救的,您放心,一有什麼消息我一定馬上告訴您,大姐。”
周晨伸出兩隻手臂,將麵前的患者家屬從地上扶了起來,緊接著轉過身子,急促的語氣喊著一旁經過的護士,“找個人趕快給傷口處理下,仔細一點。”
“大姐,您就先等著會,一會護士帶您去包紮傷口,搶救室這邊有人盯著的,您先去歇會,不然待會還怎麼照顧大哥?”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麵前的婦人才鬆了緊握著周晨衣袖的手,默默地不言語流著淚,似乎是認同了他的說法。
見患者家屬被安撫住,他隻來得及和時歡說一句再見便急匆匆跑到大廳,那裏已經擺滿了臨時擔架,上麵的患者遍布鮮血,血腥味混著刺鼻消毒水味充斥著整個科室,為這個夜晚更增添了幾分壓抑和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