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三爺把勺子在鍋邊敲敲,“哈哈,老鬼,你果然身體不行了啊!哎,人還是真要服老啊!以前咱們出去打了黃羊,一隻都不夠吃,你看現在,一條羊腿,全家吃飽。”
爺爺繼續閉目養神。我端著碗往回走,正好撞見唐晶。我愣了一下,忙端著碗遞給唐晶,“妞兒,你吃吧,熱的。”
唐晶沒看我,擦著我的身子走了過去。不知她是故意還是不小心,一下撞到了我的胳膊,滾燙的肉湯就灑在了我手上。我心頭一緊,那種燙痛瞬間傳遍了全身。我不禁痛苦地“哦”了一聲,但還是強忍著痛,端平了碗。還好周圍燈光昏暗,沒人注意。
我有點窩火,但還是氣鼓鼓地找了個地兒,吃起了飯。這頓飯吃得我索然無味,並且手上也因為燙傷一直隱隱作痛。水現在異常金貴,我知道,就算我用水降溫,因為天氣燥熱,也可能會無濟於事。
我本想用布簡單包紮一下,但是這個事兒又不能對人說,問起來,我可就不知道怎麼去說了。我把手晾在空氣中,風吹上去一陣涼意,伴隨著時不時的痛楚。我甩甩手,把碗筷收好,然後貓在一處角落,打算休息。
爺爺在黑暗裏說了句:“女的都去車裏睡。這地方一會兒一熄燈,怕是不安全。”
唐晶徑直拉開門出去了,花兒也站起身,去了另一輛車,我心裏稍安。爺爺又說:“瑉兒,還有一輛車,你也去車上睡吧。”
我本想堅持一下,想陪著大夥兒同患難,可是實在這環境不是人待的,就爬起來,溜進了車裏。車門關上的時候,屋裏的馬燈隨即熄滅了。我趴在後排,看著身後花兒睡的那輛車,很想知道她睡下了嗎,可是除了漆黑的一片,我什麼都沒看見。
我想給花兒打個電話,卻發現這地方連信號都沒有。我沮喪地躺了下來,不過很意外地在車座上發現了一瓶凡士林。這是防止皮膚被曬傷的好東西,也算半個可以療傷的藥了。我擦了一點在手上的傷處,換了個姿勢,很快睡著了。這一晚,窗外如同有一隻破舊的風箱,不停地在我耳邊扯著不舒服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夢鄉,一陣重重的敲玻璃聲把我吵醒了。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是小舅。他砸著玻璃,衝我打了個手勢,讓我下車進屋。
我晃了晃脖子,昨晚睡姿不好,我有些落枕。我推車下門,那風沙迎麵就砸在了我臉上,沙礫打在臉上,如同小刀子一般。我趕忙用力關了車門,隻見天空一片褐黃,沙子在空中打著轉兒。進了屋,屋裏所有人看上去都跟才從泥堆裏扒拉出來的一般,花兒和唐晶似乎也早我一步進來了。
尹三爺收拾好了東西,看看眾人,突然轉向爺爺,“老鬼,黑風是提前了,咱們要在11點前穿過黑風,不然……嗬嗬,怕真是喂沙子了!要是你覺得不妥,咱們就當來過一趟了,啊?”
爺爺嗬嗬一笑,鏗鏘有力地說了句:“上車!”
車再次行走在了路上,我隱約能看見窗外是茫茫的戈壁。三輛車之間各掛了一根鋼繩,互相牽著。時不時地,有大塊的沙礫打在車窗上。我的心一直懸在半空,因為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我的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