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衝出隧道，車廂裏忽然敞亮。
坐後排的餘川倚著車窗，玻璃上倒映的臉龐蒼白，顯得有些滄桑，盯著街景的眼睛也空洞無神。
時間已是淩晨，街上很冷清。
路邊幾無行人，過往車輛十分稀少。
又是沒有加班費的一天……餘川小聲抱怨著，作為新時代青年，整頓職場的事他可不敢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加班時，組長請喝咖啡他點杯最貴的。
關鍵今天的加班，純屬白費功夫。
他們按組長的意思，好不容易做好了方案。
沒成想被公司老板直接否定，結果方案轉給了二組成員，氣得組長在會議室裏直接罵娘。
自己的問題不找找，就知道對我們發脾氣……餘川繼續小聲抱怨，抬手壓了壓頭頂鴨舌帽。
帽子每次乘車都戴，他不想遇見同事後閑聊。
上了一天班，任誰也想清淨些。
“組長……我還在公交車上。”前座戴耳機的年輕人，正是公司二組的成員，剛考進來的高材生，此刻一邊說著，一邊低著頭敲擊鍵盤，“按您的意思，我正在改，馬上可以發給您。”
“是……是……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年輕人突然挺直腰杆，言語間盡顯恭敬，“組長請放心，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比他們做得好，一定按照您的意思辦。”
這都TM下班了，你還來卷我不是？
餘川將頭扭向一邊，不想被他影響心情。
工作本來可以很愉快，奈何這年頭太卷了，畢竟在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餘川深知這個道理。
你不幹，大把有人搶著做。
公交車平穩行駛，又鑽進了一條隧道。
隧道裏的照明燈未開，車廂裏陡然間暗下來，黝黑的隧道宛如巨獸的喉道，隻有警示燈閃爍著刺眼紅光，讓人感到十分的不安。
“燈壞了也不修修……”
車門邊坐著對小夫妻，此刻那女人抱怨起來。
或許是幽暗的環境，以及急促閃爍的警示燈，讓這個女人情緒產生波動，有些急躁地嘀咕起來，“黑漆麻烏的，煩死人了！官府也不管管，出了事故怎麼辦……”
“馬上就到家了。”
身旁的男人輕拍著她肩膀，滿臉尷尬地笑了笑，“你少說兩句，少說兩句。”
“還不是都怪你，房子租那麼遠，天天都要趕公交。”她撇開男人的手，咬著牙瞪眼埋怨，“等我們回去，孩子都睡覺了，一天天都見不著我們。”
“要不是因為你！”
男人明顯有些怒了，指著她鼻子吼道，“要不因為是你要給孩子報什麼興趣班、特長班，還請什麼家教這些費錢，我們早就能搬家了，還用在這裏趕公交？”
氣氛逐漸壓抑，眼見女人就要爆發。
坐在他們旁邊的老婦人，急忙開口調解道：“你們小兩口也別吵架，能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意識到在公共場合，女人閉口沉默。
她側過身子麵朝車窗，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委屈巴巴地小聲抽泣起來。
男人頓時慌了神，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有孩子有家庭，要相互理解多溝通。”
老婦人語重心長，自顧自地說道，“不像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都30歲了也沒個人樣，整天就知道打遊戲，說他兩句吧，他還給我整個什麼就要躺平的人生，你說說，那個男人不成家，我想抱孫子都快想瘋了。”
“老人家，你說的我都明白。”男人順勢下坡，摟住女人安慰道，“我知道你也苦，咱們不都是為了孩子嘛。”
“你們能這樣想就對咯……”
吱呀——
公交車突然急停，刹車片發出刺耳的轟鳴。
所以乘客身體猛地前傾，結實地撞向前排的椅背。
短暫的失重感過後，車廂裏亮起黃色燈光，公交車門倏地開啟，眾人滿臉困惑，不知所措地看向彼此。
什麼情況？……餘川望向窗外。
公交車停在了隧道中間，車上的應急燈正不斷閃耀著。
而剛剛還亮著的隧道警示燈，此刻已經全部熄滅，幽暗冗長的隧道，在閃爍的應急燈光照耀下，顯得異常陰森恐怖。
一股莫名的寒意，正從車窗外滲透進來。
餘川打了個寒戰，起身朝駕駛位走去。
“不會撞到人了吧？”女人最先開口詢問，她緊靠在丈夫懷裏，恐懼地看著窗外，剛剛的動靜確實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