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臘月二十六封璽,一大年僅僅歇了五日,初一天還未亮便起了床,一路祭拜到天壇,等到返回太和殿時,正是曙光盡露,紅日東升之時。
今日是新年第一天上班,眾王公大臣來的齊整,俱自一身簇新,連平日不甚修邊幅的弘晝都穿的利利索索,暖帽上十一顆東珠在日頭的照射下熠熠生光。大臣們以傅恒為首,他平日就注重儀表,在這樣重要的場合,穿著更是毫無瑕疵。
眾人本已等的心焦,忽見乾隆皇帝明黃色二十四人抬禦轎逶迤而來,黑壓壓跪了一地,直至乾隆下禦轎,邁著矯健的步伐拾階入殿,這才隨著弘晝與傅恒兩位領班魚貫入內,各就本位,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眾目睽睽之下,乾隆皇帝端坐在大殿正中須彌寶座上,視線在弘晝傅恒劉統勳於敏中阿裏兗等人身上一一掃過,良久才道:“眾卿平身吧!正所謂新年新氣象,過了個年,瞧諸位氣色,各個不錯,朕心甚慰!”頓了下目視弘晝道:“就是老五,臉色兒有些白,可是身子不適麼?”
弘晝不妨乾隆先就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躬身道:“勞主子掛懷,臣弟吃的飽睡的香,沒事!”
“如此便好,”乾隆一笑,衝旁邊侍立的太監道:“請玉璽吧!”
太監躬身應是,扯著公鴨嗓子叫道:“皇帝開璽啦!”聲音又細又尖,遠遠的傳到殿外。不多時,便見尚寶監總管太監李進忠的帶領下,二十五個小太監各端一方玉盤魚貫而入,齊整整的排列在禦座下,靜待乾隆開璽。
這樣的開璽形式乾隆已經做了整整三十次,這次並無任何不同,下了須彌座,首先揭開最東頭太監手裏玉盤上的明黃緞子,露出裏邊一方白玉質蟠龍纏繞的玉璽,乃大清授命之寶。再次揭開第二名太監玉盤上明黃緞子,露出裏邊一方碧玉質蟠龍纏繞的玉璽,乃皇帝奉天之寶。並不停留,依次揭開大清嗣天之寶,皇帝之寶二方,天子之寶……直至最後一方第二十五方墨玉質交龍紐廣運之寶,才算結束了例行的開璽儀式。(沒查到資料,自己想象的,如果有人知道,不妨發表在書評,我自會改正,感激不禁)
重升須彌座,靜待李進忠領著端璽太監魚貫出殿,乾隆這才深吸了口氣,衝底下王公大臣緩緩道:
“今日元旦,萬象更新,朕自登基算起,戰戰兢兢,至今已是三十個年頭。賴諸天保佑,先祖庇護,眾臣工輔佐,總算沒有出什麼岔子。如今思來,實乃萬幸。”先說了句自謙之詞,接著他口氣轉為嚴厲,“開璽之日,乃是曆代留下的傳統,按說是不該說什麼的,不過,未雨綢繆,朕要多講幾句:聖人說忠說孝,說仁義廉恥,無非教導天下歸仁。朕治天下,以仁做綱,以恕做緯,自問兢兢業業,尋思天下臣民必定不肯負朕。誰知朕想的過於美好,總有那些人欺朕良善,陰奉陽違,上下勾結,做出些人神共憤,天理難容的事情。哼,豈不知三尺之上有神明?豈不知煌煌國法,非是虛設?言盡於此,希望諸位臣工無則加勉,引以為戒!”
乾隆那聲冷哼,好似數九寒冬的一道冰錐,狠狠的刺在諸位王公大臣的心上。聽著他冷厲的嚴詞依舊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不禁嚇的全部跪伏在地上,以頭搶地,沒有人敢觸他的黴頭,心中隻是思量,不知出了何事,惹得這位平日和藹可親的老爺子,居然在元旦大典之時便發作起來?一時間俱自悚悚不安,噤若寒蟬!
大殿上忽然落針可聞,良久之後,才聽乾隆長長歎息一聲道:“莫怪朕撿這個日子發作,實在是底下人們鬧的太過不像話,朕心裏著急啊!”
說著再歎:“先帝爺將這九州之地盡數交予朕,定是對朕給予厚望的,朕不願做那耽於享樂的帝王,朕要做聖祖爺先帝爺那樣的帝王,其中艱辛,又有誰知道呢?”
說罷又歎息一聲,本來俊朗的麵孔上居然閃過一絲疲憊,悵然道:“賀表就不一一念了,都遞上書房,忙了一大早,朕乏的很,除了弘晝春和留下,其他人都跪安吧!”
乾隆下了須彌坐,徑往殿外行去。傅恒和弘晝對望一眼,衝底下依舊跪著滿麵茫然的諸人揮了揮手,匆匆跟在乾隆身後往大殿外走去。
出了大殿,乾隆居然不坐禦轎,步行徑往中右門,過崇樓左拐,看樣子是要去壽康宮。弘晝與傅恒跟在他的身後,見他不說話,不知道他在跟誰生氣,誰都不敢貿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