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對班長說:“你的手能不能不要動?”
班長委屈地說:“我沒動啊!”
“你怎麼沒動?沒動?我怎麼下不了刀?”
班長“呼”地站了起來,一咬牙,自己拔出了魚鉤,還帶出來一小塊肉,狠狠地將魚鉤扔在地上,轉身走出了醫務室,邊走邊罵:
“真他媽的是個大神,一身的仙氣,這水平,還幹軍醫!”
留下了神醫一個人在那裏發愣。
我長得很瘦小,班上好多做酒的體力活我幹不過“長腿”和“吧啦啦”。一次出公差到天山鋼鐵廠送草簾,我勉強自己卸完草簾,回來好幾天不舒服。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暈倒在廁所的門口。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邊神醫、班長和“長腿”已經把我送到紫河油田的黃金帶醫院,一檢查,我是胃出血。由於沒有經驗,出了好多天的血也不知道,到醫院時,我血色素隻有四克。醫護人員給我又是輸血又是打吊針,搞得我有死過一回的感覺。主治醫生可能覺得地方醫院就我一個小海軍,對我特關照。
日複一日,我身體漸漸的好了起來。難得有了屬於自己支配的大塊時間,病房又那麼安靜,我感覺不能浪費,每天津津有味地啃著考軍校的複習資料。
一天,忽然有人遞給我一張紙票,脆生生地說:
“哎,說你呐,我看你該洗洗澡了。”
我把眼睛從書本上移開,扭過頭一看,是李護士。我仔細打量著她,她穿一身潔白的護士服,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白皙的膚色,紮一個馬尾辮,渾身透著清雅與靈秀,屬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那種美,她正用調皮的眼神看著我。
我當時覺得臉上有點發燒,能讓一個姑娘覺得我該洗澡了,我無法想象我自己邋遢到什麼程度了。細想,真有一個多月沒有洗澡了。也許,我昏迷的時候,她用酒精棉給我消毒時,擦下的都是泥漿吧!我正胡思亂想著,她又說:
“你出住院部門向東一拐,看到有一個黃色的房子,就到了,今天正好開,快點去。”說完,她莞爾一笑,走了。
我看著這一寸見方的紅色澡票,確認上麵沒有“婦女專用”的字眼,才壯著膽子走進了浴室。
這件事,事後想想總是挺別扭的,不修邊幅的我,開始經常換洗內衣,也捯飭捯飭自己的頭型。一次,我在水房裏笨拙地洗著衣服,不知何時,李護士走了進來,說:
“哎,王玉成,你這幾天有勁了,是吧?你要靜養的,活動量不能太大,偏得讓我看住你?你想再出血啊?這幾件衣服,你先放著,一會兒下班我來幫你洗,聽到沒?”
我執意不肯,自己的內衣怎麼能讓一個姑娘來洗?於是我很拘謹地說:
“嗬嗬,不能不能,絕對不能,哪能呐,不好意思的。”
“你能洗幹淨嗎?笨手笨腳的,瞧你個笨樣。淨瞎洗!”她笑著,硬把我推出了水房。
後來,衣服什麼時候洗完的?晾在哪?我都不知道。等她送來時,衣服疊得很整齊,還留有特殊的香皂味。這突然到來的幸福,讓我激動得有點發懵。
過了幾天,我向主治醫生打聽才知道,她叫李霞,和我同齡,十九歲,父親是海軍海獅艦隊某部領導。她經常捎來她認為我用得著的理科複習資料。我高中是學文科的,理科的基礎較差,所以,隻要她值夜班,就盡可能的幫我補習理化知識。她物理學得真不錯,物體在斜麵上重力、摩擦力受力分析計算,運動物體的勢能動能相互轉化時,沿圓周運動上升的高度等,我原來到高中畢業都沒弄明白,她現在給我講明白了。我問李霞:
“你理化基礎這麼好,怎麼沒有考上大學呢?”
“我語文特差,不會寫作文。政治,記不住。”李霞笑著說。
“我們正好相反,政治課本的內容,我能從頭到尾的背下來,理化不行,高中時,有一次我物理考了3分。”
“3分?偏科這麼厲害!”
“對,就填空題得3分,計算題都不會!特別是物體的受力分析。”
“那你就好好地跟我這個老師學吧,還不收學費。”
“嗯,謝謝李老師。”
有一次她正在給我補習物理,突然說:
“玉成,你心眼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