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入夥(1 / 3)

李小飛問師傅,幾年前的晚上,嫂子龍芳和師傅吵嘴是不是為了老頭女兒?還說龍芳嫂子跟時老爺子哭訴時他偷聽到的。嫂子說她在街上親眼所見,師傅在車裏又抱又摸那個小騷貨,要不是她哥哥上車,兩人肯定要幹蠢事。

時光一驚,他生平唯一難言之事就是那年在車上瞌睡,被晴子連拉帶拽的那幾分鍾。被徒弟當麵揭穿,感覺麵子上掛不住,斥道:“你不好好學徒,卻幹這種無聊之事,不覺得丟臉麼?”

“我又沒摸人家丟什麼臉?師傅,摸小嫩瓜舒服嗎?”徒弟咂著嘴問。

舊話重提,勾起了時光對往事的回憶。六年前的春天,他應老頭兒子小林的要求,帶他兄妹遊覽杜鵑嶺。三人爬至一處稍微平坦處眺望前方,晴子興奮地爬上路邊的石頭,歡呼跳躍時腳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向山崖。站在石頭旁的時光見狀猛地一手拽住幾根細竹,一手抓住她的胳膊。眼看拽著的細竹已經大幅地彎曲,竹子根部的土已鬆動。

小林驚慌失色地一把拽住時光,時光這才將她拎上來。她見他臉色煞白地站在那兒看著崖下發愣,感激地對他說:“兆光君,謝謝你救我!”說罷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時光見小林微笑點頭便去握手,正待抽手時,卻被她抱住,嘴裏不斷說:“謝謝兆光君救我!”

小林覺得差不多了,對時光說救命之恩容日後替小妹報答!

下山路上,晴子側臉看向扶她的時光說:“兆光君,我已想好了,為了記住你的救命之恩,我要培育一盆杜鵑花……”

隨後就是歸途中晴子拉他去放馬坡密林親熱,被他拒絕。後來……,再後來……就是車裏被那小丫頭挑逗昏了頭,好在她哥哥來的及時才未釀成大錯。想到這裏,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仿佛要從掌心裏看出昔日觸摸的細膩與光滑。

李小飛看師傅神態異常,估計他隱瞞了什麼,半是擔心半是興趣的問:“師傅,你和那個小嫩瓜真沒那事?她可是日本人啊!董副政委要曉得肯定又要審查。”

時光惱火道:“他怎麼曉得我會鬼子話?是不是你透露的?”看徒弟頭搖的撥浪鼓似的很納悶,那會是誰說的呢?看徒弟一臉的擔憂,安慰說:“你師傅是當代柳下惠,坐懷不亂的真君子。跟日本人交往我也後悔的很,當時不知他們這麼壞。不過師傅在杭州也幫過地下黨,兩件事扯平了。

李小飛請師傅說說,讓他看看能否扯的平。

時光說,在老頭藥店裏坐堂不久的一天下午,有個自稱是父親朋友的來看他。兩人去茶館才知道,他並不認識父親,隻是聽朋友介紹才找他的,想通過他在老頭藥店裏搞些西藥。他一聽藥名就知道是槍傷藥,問對方要這些藥幹什麼?對方猶豫一會說他是商人,有幾個夥計送貨途中被土匪打傷,因槍傷,怕官府誤會,故而私下裏找他,目前急需這些藥救命。他對來人印象不錯,回店後跟老頭買了幾種病情的藥,當然也包括治槍傷的藥,說是要研究各種病理的中西療法。從此兩人經常接觸,後來知道商人叫鄭金勻,生意很大,急需錢時自己給過他不少錢。老鄭得知他還會西醫,經常找他去一個十分隱秘的地方給他的夥計看診或手術,他才知道了日本人常下毒害人,帶信給父親製作了不少解毒的藥丸。

兩年後的一天晚上,鄭金勻心神不寧地說想在他這兒逗留一夜。因為已是朋友,不想再隱瞞,他不是什麼商人,是郊區農民暴動的負責人。現在全城搜捕他,想請他幫助盡快出城。他已明白鄭金勻是官府通緝的地下黨,問他活得好好的搞什麼暴動?鄭金勻微笑著問他知不知道有多少貧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個有正義之心的人不能隻顧自己活得好,要讓全中國的普通老百姓生活好。蘇維埃紅軍是一個為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而奮鬥的軍隊,要徹底推翻一切反動統治,建立一個人民當家做主的新社會。日本人“九一八”事變霸占了全東北,政府官員貪汙腐敗不抵抗,有多少同胞被鐵蹄蹂躪。作為中國人,應該義無反顧地擔負起曆史的使命奮起反抗!那夜,他從鄭金勻口中知悉了日本人種種無恥行徑,便說了藥店老頭的詭異之處,老鄭幾句話點醒了他,便滋生了回家的念頭。

第二天準備送老鄭出城,發現駐地周圍都是政府什麼社的人,原打算讓他喬扮成日本人,坐老頭的車出城不行了,隻好給他紮了幾針,搬上馬車出城。後來被他們強行帶到日本人醫院檢查,確診死亡才作罷。

“啊?師傅,你將鬧暴動的頭頭紮死了?”李小飛麵色蒼白,急切地問。

“是啊,沒別的法子,他被抓了也是死,他說情願死在我手裏。”師傅歎口氣說。

李小飛哆嗦著說:“師……師傅,趕緊跑吧,你殺……殺了地下黨的人,遊擊隊知道了不會放過我們,我清楚的很。”

“不要怕,出城後我又將他紮活了。”他沒看徒弟的呆呆的表情,繼續說:“分別時,鄭金勻讚他有正義感,醫道精湛,頭腦靈活,紅軍需要他這樣的人,如他同意會有人跟他聯係的。看我遲疑,交給我一個紙條,說女兒寄養在他姐姐家,方便的轉交他女兒。”

李小飛看師傅說這話雲淡風輕,不由得憶起時老伯救蕙蘭師叔之事。他斷定,時老伯堪稱藥師,雖然也能紮針,但沒師傅精通,人命關天的事,他救蕙蘭師叔不會用這法子。

師徒二人不知不覺的來到目的地,秦大富從樹林裏出來問他怎麼到這兒來了?

時光搪塞說跟遊擊隊學打仗。想起董保民的訓斥心裏無比憤慨,秦大富聽罷笑笑說這個人自恃上麵派來的,喜歡打官腔,遊擊隊沒人能入他的法眼。喊分隊副孫明海過來介紹。

孫明海問是不是又在背後議論“亂彈琴”?

“亂彈琴”?時光差點笑出聲,一想算了,體麵人懶得跟亂彈琴之人計較。靠在樹幹上問秦大富埋個雷需要多少辰光?秦大富說馬路上有石子,兩人需要一根煙的工夫。

時光欽佩地注視著秦大富和孫明海二人,他聽狗蛋說過,遊擊隊下設三個分隊,分隊人員最多時有七十多人。分隊正副分隊長都是代理隊長出生入死的弟兄,三分隊長顧四寶幹過不少行當,在分隊長中年紀最大,也隻有三十歲,善打攻堅戰,卻因脾氣躁跟副手老李合不來;二分隊長陳家財個高、人瘦、腿長,遊擊隊來回穿梭的事都是他去,但他壓不住自己的副手老金。一分隊長秦大富是三個分隊長中年齡最小的一個,打仗擅長利用地形跟敵人周旋,打伏擊的任務讓他包了。副手孫明海卻是分隊長中年齡最大的一個,“白狗子”出身,釋放時主動要求幹革命,軍人氣息很濃,是遊擊隊唯一的教官,因表現突出,反正兩年入黨。

郝衛國帶董保民找遍了全村,沒找到師徒二人,秦大富回來才知道他倆去了廣泗公路。

董保民敬禮道歉:“時光同誌,我早上所言確有不當之處,郝書記已經嚴肅批評了,我正式向你道歉,對不起!”

時光一激動竟無措的口不擇言,說自己不該會鬼子話,從今往後不再講鬼子言語。忽然問是誰透露他學東洋話的?

郝衛國詭秘一笑說,有人一直很關心他。時光不明白這世上還會有人關心他,忙問是誰?

“我的戰友老鄭同誌。半個月前就建議我們動員你參加遊擊隊,他知道你的情況,說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還給你派了個有水平的同誌來協助你,應該快到了。”

時光以為是城裏的更夫老鄭頭,說怪不得老鄭頭路過藥鋪,鑼聲特別響,他也是地下黨?

“什麼老鄭頭,鄭鈞同誌才四十不到怎麼成老頭了?認錯人了,他說你認識他。”

“我不知道鄭鈞是哪個,我也不需要什麼人協助,我要的是尊重和理解。”

郝衛國說鄭鈞同誌在杭州時化名鄭金勻,離開杭州又轉移到南京從事地下活動,剛去武漢參加新四軍籌備工作。

時光嘿嘿一笑說,是那個老鄭呀。沉吟一會,搓搓手抹把臉說:“老郝,老鄭六年前就勸我參加地下黨,我沒聽他的。既然他要我參加遊擊隊,我這次一定聽他的,今天就算正式入夥。既然已經在黨就用不著客氣,有什麼事盡管說。”

董保民噗嗤一聲笑,郝衛國白他一眼,解釋,遊擊隊是黨領導下的武裝,加入遊擊隊並不代表自己就在黨了。在黨要自願申請,大家評議等程序。時光沒想到這麼複雜?估計讓大家評議在黨有點難,眼前姓董的家夥不會同意的。岔開話題說看了傷員病情已經十分嚴重,他即刻接手診治。

郝衛國開心的說:“‘著名郎中’在此,我還擔心什麼?”

時光又是一陣暈乎,問郝衛國,他和老鄭為何對他這般抬舉?郝衛國被他好奇的問話,激起了心中陣陣漣漪。

遊擊隊前身是“廣縣暴動”組成的皖南紅軍獨立團,在國軍多次圍剿中失敗。不久又聚攏了突圍出來的三十幾人組成了紅軍遊擊隊,後來參加的有很大一部分是獨立團犧牲的家人為報仇而來,還有部分是本地山民和周邊的守藝人。日軍進攻上海,郝衛國意識到遊擊隊的現狀很難在敵後生存下去,深感黨的種子隊伍生存發展,急需一個智勇雙全、膽略過人的領頭人。苦惱之際接待了途經廣縣去武漢的老戰友鄭鈞同誌。

鄭鈞聽說隨同隊長許大亮犧牲的,還有時老中醫的孫媳婦,便問及時兆光情況。郝衛國說他現在改名叫時光,組織上一直在關注他,縣委會議已有吸收他加入組織的結論。鄭鈞問他還等什麼?趕緊將他吸收過來。郝衛國解釋,龍芳同誌犧牲後軍統嚴密監視他,又因陳耀祖的死,國軍也在抓他。老邢同誌曾幾次動員他歇業進山,他不幹,又不好跟他挑明。接著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鄭鈞當即道:“老郝啊!當前抗戰形勢不容樂觀,日軍進攻勢如破竹,國軍正麵戰場節節敗退,遊擊隊能否在敵後生存下來,急需像時兆光這樣頭腦靈光的人。他早年同情我黨,確切地說,他早已為我黨做過事,還給組織捐過經費。我認為,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他會日語,爺爺跟國軍關係友好,容易引起大家的誤解。但現在情勢容不得我們再猶豫,換一個角度看也許都不是問題。我看他根底不壞,應在鬥爭中邊引導、邊教育、邊使用,讓他在戰爭中學習戰爭,在硝煙中成長。你我的責任,就是激發他內心的正義感,勇於擔負起自己的曆史使命。他對我黨不了解,我們可以幫助他、引導他。正好有位地下工作的同誌要轉移,就讓她來遊擊隊,相信在她的協助下,他一定會快速成長。”

淩晨鬼子進城,郝衛國突圍後趕到藥鋪沒見人。稍作安排後去笠帽頂赴約談合作抗日之事,途中給時光父親留信,告知城裏發生的事。不期兩人在笠帽頂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