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與十皇子的墓旁種了一棵桃樹。
如今正是初夏,樹上零落著幾朵淺粉的花,更多的是彈丸大小的青桃子,半遮半掩的藏在枝葉中,頗有幾分可愛的趣致。
荼九到了這便安靜下來,從袖中抽出帕子,擦拭著石碑上的浮塵。
‘鄭氏黛妍之墓’
他一字一字的描摹著,擦幹淨了大石碑,又去擦拭挨在它懷裏的小石碑。
‘鄭氏團圓之墓’
師生二人站在旁側,靜靜的望著青年難得的平靜模樣,並未出聲打擾。
荼九收好幹淨的帕子,在石碑前沉默了許久。
韓忍也不出聲,同鍾應栩一起拆開了包裹,把準備好的奠儀一起擺在墓前。
桃花糕,杏脯,酥酪,飴糖……
香燭,紙錢,海棠花束……
火光映紅了三人的臉龐,荼九把一個撥浪鼓放進火中,全程一言不發。
他好似對於韓忍出現的原因半點不感興趣,對這些太過合宜的祭品也不做詢問,隻沉默的看著火焰燃盡,微風揚起塵灰,才緩緩起身,仰頭看晴空萬裏。
“……小九。”
韓忍張了張嘴,還是把那個特殊的小名吞了回去:“這碑上為何不寫立碑人的名字?”
他這幾日常常來看,早就有了這個疑惑,今日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青年一身月白,聞言垂下了眼眸,並不作答。
忽有一陣疾風卷起餘燼,漫空而舞,好似下了一場黑色的雪。
“朕不敢。”
微啞的聲音被風攜著,送進了兩人耳中。
朕怕滿身罪孽,折了阿娘與弟弟的福;
朕怕天下人的憎恨尋根究底,擾了她們的清淨;
朕也怕害死的冤魂厲鬼糾纏不休,亂了她們的黃泉路;
朕更怕,這樣與先帝類同的朕,會被她們厭惡……
……
一點煙灰飄落,素白衣裳的男人伸手接住了這抹隨風而來的暗色。
他溫柔淺笑,望著不遠處風景秀麗的山峰,碾碎了掌中餘燼。
阿九。
你總是這般討人喜歡。
……
“陛下。”
鍾應栩應了一聲,揉了揉眩暈的額頭:“何事。”
“陛下命屬下查證冷宮之事。”
士兵垂頭稟道:“屬下已經找到了知情的內侍。”
疲憊的帝王便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脊背:“帶他上來。”
自那日從冷宮回來,他便命人尋那些宮人調查,許是荼九藏得太隱秘,過了近半月,竟也沒什麼有用的消息,連那老內侍口中日日送飯的小太監也沒找到。
前幾日祭奠宸妃回宮後,原本安定下來的京城以及附近幾省,忽然又鬧嚷起來,他與韓先生都忙得團團轉,便沒過問此事。
畢竟荼九在他破城當日已經處理了這個人,他不過是好奇此事根底,著人查證一番罷了,並不急於一時。
“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士兵攙著一個眼蒙白布的小內侍進來,鍾應栩一見便皺起了眉,歎息一聲:“起來吧,你這眼睛?”
那小內侍單薄的脊背顫了顫:“是,是因為看了廢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