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展上遇到幾位知名的文藝評論家,剛寒暄數句,便見展館門口陸茗眉帶著一位中年男人進來。時經緯心中暗暗搖頭,朝她招招手,陸茗眉便笑著過來,說她的一位客戶今天在谘詢理財計劃時提及有意做點文化投資。時經緯心知陸茗眉是幫程鬆坡吆喝不遺餘力,便介紹那幾位評論家給這位客戶介紹程鬆坡畫作的投資價值。
程鬆坡是牆內開花牆外香、出口轉內銷的典型,在歐洲拿過幾樣大獎,又有西班牙建築公司請他為新修的教堂設計圓頂殿。教堂竣工後,圓頂殿獨特的聖母像又引起畫壇的強烈關注。因為曆來西方油畫裏的聖母瑪麗亞均以莊嚴聖潔聞名,即便拉斐爾後來為聖母像注以人間母性的色彩,其風格仍然以柔和恬靜為主。但在程鬆坡筆下,聖母瑪麗亞呈現出憂鬱殘酷的一麵,聖嬰耶穌更是流離在外,仿若欲回母親懷抱卻得不到接受的孽子。
西方文藝界似乎對程鬆坡的這一創新頗為欣賞,認為壁畫在體現對西方古典油畫深刻理解的同時,兼具當代現實而深沉的力量。適逢國內這幾年文化產業飛速發展,立刻有多家畫商表示出為程鬆坡在國內策劃畫展的意向。前期宣傳中程鬆坡提到為此次畫展特意推出了幾幅新作,並在正式展出前高度保密,更為此次畫展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令時經緯駐足的正是新展出的畫作之一:湄公河之春。
湄公河是一條在小資文藝界頗有賣相的河流,這是時經緯給湄公河的定義。伴隨著杜拉斯的《情人》,湄公河的唯美和滄桑傳遍世界每一個角落,似乎一提到這條河,人們想起的便是那喧囂的集市,越南的雨季,上世紀的愛情、欲望和糾葛……湄公河之春,那該是個多麼引人遐想的美麗名字,然而在程鬆坡的畫筆下,卻是屍積千裏、血流成河。
一條水流湍急的泄洪道裏,無數人馬在洪水中掙紮,河流兩旁,戰馬嘶鳴、彈雨如林。
河流兩旁的勝利者來不及觀看勝利果實,老牽幼、婦抱孺,倉皇逃竄;被洪水席卷而去的殘兵,向天空伸出手,甚至來不及說一句遺言。
戰爭的場麵如此真實、慘烈,還有那一雙雙驚恐的眼睛,叫時經緯不寒而栗。深呼吸的時候,聽到身邊也有倒抽涼氣的聲音,時經緯問陸
茗眉:“程鬆坡為畫這幅畫專門到過緬甸考察嗎?”陸茗眉不假思索地否認:“沒有,程鬆坡從來沒有到過緬甸!”“不可能憑空想象吧?”陸茗眉怔過一陣後反駁:“照你這麼說,難道他之前畫聖母
聖嬰,是因為真見過瑪麗亞和耶穌?”時經緯擰緊眉,沉吟半晌後問:“你知道什麼叫湄公河之
春嗎?”“不知道。”“湄公河之春,是一場戰爭的代號。”“每天這個世界都在打仗,”陸茗眉撇撇嘴,“不就是一幅
描寫戰爭場麵的畫嗎?”她一副對時經緯少見多怪的表情,還搖
頭晃腦地點評,“不過畫得比較精細就是了,值多少錢?”“好歹是你男朋友的畫展,您就不能關注一下藝術價值嗎?”陸茗眉攤攤手,“對不住,我沒啥藝術修養,隻關心值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