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讓這番話說得更輕鬆些,然而這麼多年的憋屈,終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程鬆坡一時滯住,路燈下她笑容蒼白,小小
圓圓的一團影子,似乎都伴著她瘦削的身板在瑟瑟發抖。他攬住她肩頭的手不自覺就用上力,聲音愈加溫柔,“我回來了。”陸茗眉不甘心,忍不住得寸進尺:“如果我去歐洲的時候沒
有碰到你,你會回來嗎?”程鬆坡答得毫不猶豫:“會。”“真的?”陸茗眉仰頭望著他,目光裏蘊藏怯怯的驚喜,程鬆坡
的心更軟了,右手輕撫她麵頰,“如果我沒回來,你也一直等嗎?”
陸茗眉良久不語,然後輕輕地點點頭,她埋頭到程鬆坡懷裏低聲說:“程鬆坡,你問我願不願意嚐試多一次,我也有一件事情想問你。”不待程鬆坡開口她又說,“她恐怕沒有幾年了,不止心髒查出來有問題,連肝功能也有衰竭跡象。我知道不能要求你不恨她,但是……”她語音哽咽,快要說不下去,“你能不能當她現在這樣,已經是老天在懲罰她?”
程鬆坡身子陡然僵硬,他正撫著她的頭,十指和掌心從脖頸間掠過時已顯冰涼,半晌後他笑道:“車來了。”一輛空車停下來,陸茗眉懇求地望向程鬆坡,然而直到程鬆
坡叮囑完司機送達地點,他也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幾分鍾後她收到程鬆坡的短信:這是你的交換條件嗎?陸茗眉的眼淚終於流下來,從低聲啜泣到號啕大哭,的士司機嚇
了一跳,過完十字路口後緩緩靠邊停住,問:“小姐,你沒事吧?”“我沒事,你別管我。”話沒說完,她就忍不住又放聲大哭,程鬆坡居然以為她是在拿自己來要挾他嗎?笑話,怎麼可能?十年之前他已經讓她明白,沒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要挾到他。她從來都知道,在程鬆坡對明愛華的毫不掩飾的憎恨麵前,他們所謂的愛情,渺小得不值一提。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明愛華三個字成為他們之間的禁忌?那些事太久遠,遠得像是上輩子發生似的。但陸茗眉又清晰地記得,當她發現程鬆坡的資助人居然是明愛華時的震驚。更令她受傷的是,明愛華在離婚前和離婚後都好像不記得自己曾生過一個女兒,那團肉掉下來後似乎就和她沒關係了。等她終於以母親的身份來關心自己時,居然也是因為程鬆坡的原因。
有些事發生的時候你未必在意,但它就那麼奇怪地刻在你腦海裏,等候你慢慢想起它之所以被銘刻的理由。明愛華偶然去她就讀過的高中,在美術室裏看到別人拿她做模特畫的人像素描。初時太過欣喜,以為那個頻頻見諸報端的名字,真因為工作
繁忙才疏於看望她,而現在她終於等到這份真正的母愛來臨。因為太過欣喜,所以忘記那天給她畫像的人是程鬆坡。明愛華不是去學校找她,她要探望的人其實是程鬆坡。直到高中畢業,她和程鬆坡考上同一所大學,準備約程鬆坡
提前去學校看宿舍時,聽到程鬆坡與母親在美術室爭吵。程鬆坡的聲音裏滿是憤怒和怨毒,“你說得沒錯,我是故意接近她,故意玩弄她——那又如何?比起你做過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明愛華的聲音極其冷靜,“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
“怎麼,你居然還在乎骨肉親情?還是你怕你女兒知道,你其實是個反複小人?我父親那麼相信你,你怎麼回報他的?你拿他做踏腳石,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別人都當你是大作家、大記者,正義的化身,民眾的喉舌,其實呢?其實你雙手沾滿血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