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雲眼睛盯著圖紙,待翻到第三頁,竟抬頭對唐邵明笑了。“唐副官,你今晚……往後都與我同住罷。”
“我中午便要回南京去。”唐邵明揉揉被冷硬地麵硌得生疼的脊骨,道,“明日一早還得上軍校報到。”他自打穿越到此,便馬不停蹄地忙東忙西,往後又要常住魏公館,算來也隻有星期天能在百子亭耽上一夜。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是想念家裏那個芸姐。自打那晚遭了鬼壓床,唐邵明便對這名正言順的太太便生出莫名的熟悉與好感。然往後幾天,他不是死魚一樣翻著肚皮養傷,便是給唐邵平叫去耳提麵命,連與芸姐說說話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他心下琢磨著,下意識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微笑道:“今日是周末,我得早些家去。”
“回家……”顧行雲盯著他手裏的動作,竟有些失神,他過了好一會才續又接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強留。有家的人呐,就是……”他最後一句說得極輕,唐邵明沒聽清爽,隻是一怔,隨即尷尬地笑笑。
顧行雲不再給唐邵明攤派任務,老僧入定似的看著圖紙,直把他曬魚幹似的晾在那裏。唐邵明閑得有些難過,就與顧行雲說,要去赴施泰因的約會。顧行雲眼皮都沒抬,從褲兜裏掏出一張通行證扔過去。“樓上。”語氣又恢複了先前的冷淡。
唐邵明沒多在意,見這小紙頭上端端正正寫著他的名字,便小心收到軍官證裏夾好。他與顧行雲道過謝,便往二樓尋那施泰因去了。
唐邵明循著牆上的木牌到得一扇虛掩的門外頭,停了腳。門縫裏飄出一股煮咖啡的香味,十分濃鬱,像極了從前他在慕尼黑常喝的那種味道。
“Oberleutnant
Tung?”(是唐中尉?)屋裏有人問了一句。
唐邵明一驚,收回還未敲上門板的手,答道:“Ja.”(是的。)
“Kommen
Sie
herein.”(進來罷。)是施泰因的聲音。
唐邵明閃身進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德軍上尉正微弓著腰,往白瓷杯裏緩緩添著咖啡。那人見唐邵明進門,抬起頭來,一雙幽藍眼睛陷在眉骨下邊的陰影裏,雖掩去了大半神情,卻依舊散發著鷹隼般的淩厲。這人正是昨晚與顧行雲捉蛐蛐時遇見的施泰因。
“Ich habe
s lange
auf Sie
gewartet.”(等您很久了。)唐邵明關了門,靜靜地站在那看著施泰因沏出兩杯濃香四溢的熱咖啡。深褐的水柱騰起煙圈似的熱氣,伴著嘩嘩輕響直鑽下去,又洶湧地冒出杯沿,帶起一片好看的浮沫。
“Sind Sie
nieugierig,warum
weiss ich,
dass Sie
dort
stehen?”(我為何知道是您來了,不覺得好奇麼?)施泰因把氳著水汽的咖啡推到他麵前,說道,“Passen
Sie auf,
es ist
ziemlich
hei?.”(當心,很燙。)
“ Dan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