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改人開化(1 / 2)

1976年。1月。8日。12點整。

“什麼?周總理……”

“消息傳不開,懂得。”

“雖然沒怎麼大問題的,但……”

廣播站的人們竊竊私語,今天還是那麼晴空萬裏,是周總理最喜歡的天氣。但是村莊裏的人已經難以相信這三言兩語,哪個正人君子敢汙蔑偉大的周總理真的去了?誰都不信。文革小組的宣傳更是令人哆嗦著準備過年。不剪窗花,不能貼對聯,白準備的漿糊,拿去喂豬。什麼灶王爺李王爺太王爺,通通打碎。

1976年,9月,9日。寧德市

“特大消息!悲慘的事實!毛主席逝世了!”廣播站今天沒有再講什麼地震了。瓷老覺得,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夠了……為什麼小C變成了這樣?也許,也是隨著偉人去罷了。正如那老道士不會騙人,那廣播站在幾年前還大肆宣傳著誰的花言巧語,什麼諸類優美的詞語,或是又把一個老頭的生辰八字報給了全村人。

“這世道,變了……”瓷老已經發現自己長了好幾根兒白頭發。他連女人,女人都沒有呢~

“我這個斷子絕孫的家夥,一定是造了孽了……”瓷老偷著黑拜起了菩薩。不是觀音大士,也不是地藏王菩薩,而是什麼“木虛憂菩薩”,每晚夜深人靜,大家防那些紅袖兒都鎖好了門,更方便作案了罷。

又是一個早晨。每天都一樣,都是如此。除了和合作社下地,又或是人民公社下地,聽新聞廣播,就沒有什麼罷。

似乎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消逝,瓷老也不會有乍麼嘀反應罷,他已經和一個苦困農夫般獨一無二。

床下的土裏的槍已經鏽跡斑斑,那份紅袖章也髒得如同土色。他似乎不知道,怎麼生活了。

問鄭爽。他可是村裏唯一一位僅存的文化人罷。畢竟,其他人,早已退化成了烏合之眾。

“哦,是瓷老呀。”鄭爽正翻找著一塊東西。那東西,可是能出城、出省、出國的神聖之物:通行證。

“這東西呀,是國家批準我們那些年輕人去奮鬥的證明。”鄭爽嘴裏又不知道說著什麼知識,什麼核聚變,什麼於敏老師,什麼沙漠,瓷老一句也沒聽懂罷。畢竟,和他生活無關緊要,這些雞毛蒜皮,通通散去作是。

瓷老之前也聽說,鄭爽去外頭工作了幾年,也沒說是哪裏。不過,他能夠將家族一大群人養活,想必是富裕罷,若蹭了他的快馬,沒準可以也當上個縣大兒官。

“瓷老,你想出村子,去外麵看看嗎?”

2014年,5月2日,富州市,聖母瑪利亞大飯店。

“真是的,一個貪官要用我的邀請函……”林垚伍打著電話,“那個叫郭躍進的,在樓上的包廂。”

“嗯,確認了,線人說他已經拿了一筆了,還有錄音。”

“這證據采的不錯,預計幾個月查清楚,再逮捕他……”

“真的是,當官不好好當……無數人都羨慕的職位居然用來洗錢……”

1980年,2月29日,寧德市郊區,林村委的追悼會。

“唉,一群虛偽的家夥……把人逼死了才說他無罪。”鄭爽說著說著,收拾著行李。

“喂,瓷老!準備妥了嗎?”鄭爽提著一個縫縫補補幾十遍的大布包,那包花得像是女孩子喜歡的。

“來了。”瓷老背起了行囊,那群年輕人送的紅兒布,瓷老覺得丟了可惜,萬一丟了也會成為林書記,萬一玷汙了偉大的身軀……哦,還有那把鏽跡斑斑的國民黨手槍。沒拿走被發現的話,會被當成特務槍斃的。還有舊軍服。現在的軍服樣子設計已經變了,所以不必擔心舊軍服會被收走。

“林耀同誌是一位偉大的人,他生前兢兢業業,為人民服務……”村裏廣播站傳來熱血沸騰的聲音,紅色的聲音。而這紅色,卻如此無辜又純潔。好一個優秀的日子,多麼偉大的補償!做什麼事情,都需要考慮前因後果,而不是重蹈覆轍。死人已經死去,骸骨化為煙雲。無數人都將消去,卻隻有少部分人能留下名字,好一個人民的曆史!

“過個幾十年,誰還記得林村委。”鄭爽已經叫來了一輛出村的拖拉機,這可是最先進的車呢!普通人都沒有這種待遇呢。瓷老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將近30年的地方。

“我居然,四十幾……快五十歲了。”

“你還沒結婚呢,我都替你著急。”鄭爽看著路上的麻雀重新飛回,平靜地說著。傳聞,麻雀平均隻有18個月的壽命……所以,每年見到麻雀,可能都是新生的。

鄭爽自己也快三十了。不過好在,他自己訂好了婚。白雲山的雲靜靜的飄著,太陽也是越乎得熱,可瓷老看著自己那徹底報廢的手槍。子彈全鏽得綠透,槍也紅得起毛,伸手一摸,手上淨是鐵鏽的粉塵。

路邊是無盡的森木竹蘭,露雨溪奔。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可詩一首:山內山間水遇水,一濁障目一日青。長臥鐵米去不盡,短生之乎空滿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