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再看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了,心下想著,若是真的不好,要不索性再搬回城中?隨說少了幾分幽靜,可是隻要家中安生,那什麼都顧不得了,他如今這腦子裏總是轉著那一僧一道說的家破人亡四個字,心裏一陣陣的不安。

待到他走完了一圈,回到了書房,又見往日裏總在妻子身邊幫著照顧孩子的嬌杏在自己書房門口的花圃裏摘花,不知怎麼就是一陣的心煩。這個丫頭如今大了,小心思多了不少,估計是看著自己沒有兒子,一心想著當個姨娘,半個主子,生了兒子好繼承家產,動不動就往自己身邊湊,往日裏自己總想著這是妻子得用的人,不好不給臉,總是隻顧著自己避忌,不想她倒是越發的上臉了,時不時的就往自己書房走動,真是不知羞。

“你來這裏做什麼?”

甄費難得皺著眉頭說話,這和他往日平和溫潤的形象很是不符,隻是嬌杏從來就不是個膽子小的,見得這樣,隻顧著和男主人搭上話而高興,一臉嬌羞,紅著小臉,略帶扭捏,雙目含情的說道:

“老爺,奴婢是來摘花的,這芍藥開的好,奴婢想摘了給姑娘賞玩。”

這一邊說還一邊用眼角往甄費身上瞄,怎麼看怎麼可人,還帶著幾分引誘的意味,也不知這人是從何處學來這樣的手段。

“這些個難不成後花園沒有?還要到這裏來摘不成?即使真是這裏的好,家中也不是沒有婆子,讓她們來取不就好了?內宅丫頭不要總是往二門外走動,若是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家沒有規矩呢!“

聽到這丫頭吳儂軟語,又是一副嬌羞不已的樣子,甄費心裏越發的看不上了,這丫頭是用不得了,過幾日還是打發了出去的好,便是送人也比留著強些,不然哪天說不得還能做出更加不堪的事兒呢!

他不是什麼傻子,也算的上是世事洞明的人,他都快五十了,這樣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對他一個老頭子愛慕?更別說有什麼情思?還不是錢財富貴做的筏子。以前打發出去也不是一個兩個了,想不到這個七八歲就買來的丫頭,如今也有了這樣的心思,真是不學好。清清白白的,等著到了年紀嫁出去做個平頭正妻不好嗎?偏要做什麼侍妾姨娘!真以為他不知道她的心思?左不過是想著生個兒子好得了這家產罷了。可見往日的勤快也是假的。

嬌杏不知道才不過轉瞬的功夫自己就得了這樣的結果,甚至連著往日的一點子好,也被老爺想的不堪起來,還徑自沉浸在老爺難得的厲色之中,聽著他說著自己的不規矩,羞得忙不迭跪下行禮,在甄費入了書房後,轉頭看了一下各處,見著沒有外人見到自己的不堪,這才狠狠地跺了跺腳,往二門走去。

時下的女子若是被人說一句不規矩,那真真是沒有臉麵的,若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小姐,有了這麼一個評語就是尋思也是有的,即使不死,隻怕也沒有好人家要求娶,隻能出家了賬的,而奴婢之類的,那就是發賣,降等,甚至是打死也是有的,故而聽了甄費這麼說,嬌杏真的是被嚇著了,好在沒有外人聽到,她暗暗的尋思,看著老爺的臉色,隻怕是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兒,自己這是撞上了火頭了,隻能暗自懊惱自己的晦氣,又慶幸自己這事兒沒人看到,老爺也不像是要追究的樣子,隻是心中多了幾分謹慎,再不敢隨意做些大膽的事兒了。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隔壁葫蘆廟中晚鍾響起,坐在書房已經略顯平靜的甄費這才回神,招呼著下人往林家老宅去打聽,若是那清風真人回來了,立即告知他,另一邊則是轉頭吩咐人去各處尋找宅子,以作預備,若是真要搬家,也好多些時間相看。

待到張中行回到林家祖宅這日,甄費趕忙親自來請,而此時,他已經有四日不曾去葫蘆廟與廟中老和尚下棋,自然更沒有和廟中那借住讀書的賈雨村過多的交往,這讓一直期盼著交好這士紳,得些臂助好參加科舉的賈雨村很是失望,不由暗暗琢磨該用什麼樣的法子重新引起這老爺的注意。

隻是他不知道,從張中行到了蘇州的那一天起,他的命運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隻怕再也沒有了那從天而降的五十兩銀子和冬衣,也沒有了美人垂青的豔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