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板子下去，綾紗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了，豆大的汗珠不住從頰邊滑落，眼瞧著就不似人形了。 丫鬟們何曾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嚇得麵色發白，不住發抖，容嫿月卻麵色如常，甚至還有閑心喝起了茶。 她估摸著約有二十板子了，這才喊了停，將手中的茶盞交給一旁的綾幔，起身上前幾步蹲下，拍拍綾紗的臉：“怎麼樣，願意招了嗎？不願意可以再打。” 綾紗奄奄一息，臉上濕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淚是汗：“奴婢……沒、沒有什麼……好招的……” 容嫿月點了點頭，“哦”了一聲：“那接著打……等一下，找把刀來，把臉劃了再打。” 她差點忘了，這綾紗還有個好去處呢…… 若她沒記錯，上輩子綾紗似乎幾年後爬上了容三老爺的 床，又被王氏借題發揮，找了個由頭給賣了出去，憑借著在容家服侍主子的那些規矩手段，居然混成了青樓的頭牌，給王氏好一頓沒臉，後來不知怎地就死了…… 既然能爬上容三老爺的床，就說明這丫頭心思不簡單，誅人不如誅心，把這丫頭打得半死，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早晚還能活蹦亂跳，但她若把這丫頭的臉劃了，那可是斷了這丫頭的念想。 為了一點點的恩惠，舍了自己後半輩子，值得嗎？果不其然，綾紗原本就慘白的臉色這下子更添了一層青，眼瞧著錦繡哆嗦著拿著刀過來，終於忍不住崩潰一般地吐露真言：“小姐……開恩哪！我……我招……” 容嫿月回身一掃綾紗，漫不經心地接過刀子，在指尖轉了幾個花樣兒，玩的寒光凜凜，看得人心裏直發麻：“那就說吧。” 綾紗有氣無力地開口：“是……是五小姐，要我在小姐的香爐裏……下藥！香爐……從前是錦心在管，我就……給她下了巴豆……” “下的是什麼藥啊？”容嫿月挑眉。 綾紗拚了命的搖頭：“五、五小姐沒有說……奴婢，奴婢也不敢問……” 容嫿月點了點頭，勾唇一笑：“是啊，虧咱們這位五小姐博學多識，居然能認識‘蘭陵草’這種毒藥！” 大管家奇道：“蘭陵草？那是何物？” 容嫿月呷了口茶：“有毒！” 兩個字便堵回了大管家的所有話，他一個下人，自然比不上成日提籠架鳥，閑了聽書看畫的三小姐見多識廣，況且三小姐逼供的過程他們這些人也都看見了，三小姐雖然用了刑，卻不是讓綾紗認罪，而是讓她自己招供出來，既然供詞是綾紗自己說的，也就不存在屈打成招的問題了。 容於禮心思一轉，便看向容嫿月：“此事，可要報知老太爺麼？”“說總是要說一聲的，但處置就不必了，這點小事，我自己就能收拾。” 容嫿月冷笑一聲，看向身後的綾幔和錦繡：“把我屋裏的香爐抬上，跟我走一趟！” 容嫻夢的居住的閑夢遠在三房聚居的院落，離攬月樓所在的二房還有一段距離，因此容嫿月浩浩蕩蕩抬著香爐去三房的事情，還是引起了容家上下不小的騷動。 王氏一聽說容嫿月往三房來了便覺不好，連忙出了院門遠遠地迎上前來：“嫿月啊，你這麼興師動眾地過來，所為何事啊？” 她不出來還好，這一出來，立刻被容嫿月一記眼刀嚇得心神不定，隻聽容嫿月冷笑道：“三嬸兒來得好啊，先前我攆了錦緞，送了三嬸兒三百兩銀子，竟還按不平三嬸兒那些小肚雞腸麼？既然我攆了三嬸兒的人讓三嬸兒如此記恨，那爽性咱們今兒就撕擄開好了！打量著誰好性兒呢！” 容嫿月一把揪過幾個婆子抬著的綾紗，就往王氏懷裏一慣，把王氏撞的一個趔趄，一旁三房的婆子又趕緊來扶：“你們可都看好了，咱們這位三夫人，真真是個佛爺，存著‘普度眾生’的心思呢，把手伸到三房不算晚，還往我房裏伸，教唆的我的丫鬟，一個個話裏隻知道聽三夫人的，比聖旨還尊些！” 王氏正被爛泥一般的綾紗壓得喘不上氣，好容易著人把綾紗抬起來，又聽容嫿月道：“知道三房厲害，三叔是在家的，不比我們大房二房，頂梁柱都不在家裏！可我們二房再 軟弱，那也不是由著三房欺負的！認不清主子的奴婢，我偏就要攆！” 容嫿月說到此處，冷笑連連：“我有氣性，咱們這位三夫人哪，氣性更大！因著我攆了三房的人，三夫人惱了，要跟我過不去！先派出有勇有謀的五妹妹做先鋒，往我的香爐裏放蘭陵草，想要藥死我，給三夫人出氣！” 王氏聽到此處，嚇得大驚失色，她還以為是自己的手筆東窗事發了，可是怎麼容嫿月說著說著，竟拐到容嫻夢身上來了？ 還不待她回身，容嫿月一把推開她繼續往前走，一路走到了閑夢遠，也不敲門，也不通傳，一邊一鞭把兩個守門的丫鬟直接抽得昏死過去，自己則一腳踹開了房門，對上了在院子裏瑟瑟發抖的容嫻夢。 見容嫿月闖進來，容嫻夢一臉的驚慌，卻還勉強穩住了心神，上前兩步：“嫻夢見過三姐姐。” 容嫻夢話音未落，容嫿月已經一鞭子抽了上去，先前謝池讓她小心容嫻夢，她還不明所以，現在看來，這容嫻夢是早就對她生了恨意了！ 若不然，容嫻夢何至於在她剛回到容家的時候，就對她下手呢？ 容嫻夢嚇了一跳，身子一縮便往旁邊躲去，她身邊的丫鬟臉色一變，立刻上前抓住了容嫿月的鞭子。 容嫿月眸色一利，上下打量了這身量高挑的丫鬟一番，看不出來啊，容嫻夢身邊還有這樣會武功的隨從呢？不過…… 容嫿月冷笑著撤回鞭子，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容嫻夢身邊有能手，她身邊更是有高人：“銅雀，替我教訓教訓這不知進退的混賬東西！” 周銅雀雖不明就裏，但看容嫿月揍綾紗的情形，直覺便覺得此事不似作假，便當真上前跟丫鬟動起了手，沒兩下就把這丫鬟製服在地，自己反身騎在丫鬟後背上，膝蓋抵住丫鬟的後背，讓她掙紮不得。 容嫿月冷冷一笑，上前踹了那丫鬟一腳：“怎麼不動了？有本事你再撒野啊！” “啞娘！”容嫻夢眼中滿是淚水，著急地看著丫鬟，又去看容嫿月：“三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有哪裏不滿意，隻要你說，我一定改，求求你放了啞娘吧！” “不滿意？我敢對咱們的五小姐不滿意嗎？從前我不招惹你，你還要給我下‘蘭陵草’，我若是真說出來，明兒還有命在嗎？” 容嫿月冷笑了一番，轉身招呼綾幔和錦繡上前來，這兩人早被今天的陣勢嚇得半死，搖搖晃晃地捧著個香爐上前來了。 容嫻夢在聽到蘭陵草三字的時候，瞳孔猛地一縮，然而立刻又恢複了常態，她還抹了抹眼淚，擺出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來，然而對於前世混跡風衛十數年的容嫿月而言，就實在是小兒科了。 逼供都不知道逼過多少回了，她會錯過犯人眼中那一絲一毫的動搖嗎？蘭陵草，果然是跟容嫻夢有關係！ 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之後，容嫿月放了心，她轉過身來，一手拎起了綾幔和錦繡兩人才抬得動的香爐，扭過頭去看向容嫻夢： “五妹妹實在是太客氣了，得了珍貴的蘭陵草，自己不用，給我這做姐姐的受用，可惜姐姐無福消受，這蘭陵草，你留著自己慢慢享受吧！” 容嫻夢還想再辯解一番，可是隻覺眼前一花，定睛看時，便是一個放大了無數倍的香爐，再然後，她就沒了知覺了…… 不隻是容嫻夢，在場所有人都被容嫿月的舉動嚇了一跳—— 容嫿月，把香爐直接砸在了容嫻夢的臉上！ 王氏尖叫一聲，立刻快跑上前推開香爐，把容嫻夢扶了起來，摸了摸見人鼻息尚存，頓時鬆了口氣，再去狠瞪容嫿月的時候，卻發現容嫿月已經轉身帶著人走了，隻留下一句話： “等容嫻夢醒了告訴她：這次我隻砸一下，若再有下次，我就把她砸成肉泥！” 容嫿月一路風風火火地回了攬月樓，剛一進樓門，便立刻轉身吩咐眾人：“這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除了禦賜的之外，其餘物件，一概搬出去砸了！” 眾丫鬟還沉浸在方才的風波中沒有回神，這下就連周銅雀也覺得有些不妥了：“三小姐，這是不是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的。”容嫿月冷冷道，“既然王氏這麼不願意我動她的人，那就爽性撕擄開！打今兒起，攬月樓裏不會再有一件三房經手的東西，我的一切吃穿用度，我們二房自己出！” 容嫿月說罷，眯起眼睛冷笑了一番。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蘭陵草這種東西，隻生長在天山以北的蘭陵山上，珍貴非常，尋常人根本得不到！而且，蘭陵草單獨用在香料中，隻是有小毒，但它燃燒後的香氣如果跟一種叫做不飛花的藥材混合，就會變成要命的劇毒！ 也難怪她對蘭陵草的味道熟悉，這兩種東西，上輩子即墨淵都快用爛了，她怎麼可能認不出？ 現在的問題是，她發現了蘭陵草，可是不飛花又在何處？ 就算不和蘭陵草的香氣混合，不飛花本身也是能致人不孕的，在查不到不飛花的情況下，她敢貿然用三房經手過的東西嗎？孕的，在查不到不飛花的情況下，她敢貿然用三房經手過的東西嗎？